陈钰开了灯，忙蹲在床前，问：“队长，怎么了！？做噩梦了！？阿蹊是谁啊！？一一又是谁啊！？你一直在喊这两个名字。我起先想着可能是你的爱人，可是这是两个不同的名字，总不会是你有两个爱人吧……”
陆时许抬了抬手，示意让他闭嘴。
陈钰员捂着嘴，睁着大眼睛无辜地看着陆时许，那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着八卦。
陆时许坐了起来，开口时声音愈发地低沉、沙哑，如同蚊呐，依稀可辨，是在喊着“水。”
陈钰忙将温水递给他。
陆时许一口气饮完。
陈钰又给他满上。
如此喝了三杯他才觉得自己从梦中回到了现实。
怪不得他梦中一直在摇晃着……
原来，他的确在船上。
他靠在床头，摩挲着空了的杯子。
这场梦又长又真实。
这些年，他鲜少会想起这些事情，尤其是儿时那些遭遇，实在算不得开心，称不上快活。
所以他不愿一次次地回忆，一次次地伤筋动骨。
因为每一次回忆就是又一次重历。
那滋味，太难受了……
这一次，应是药物的作用，竟叫他陷入深度睡眠，想起这些往事。
没想到，睡个觉也会这么累。
男人浑身都透着疲惫。
他叹气，问：“我睡了多久！？”
“五天五夜了……”
“这么久了…那…q呢！？”
“q被转运到快艇上了，上面说他涉重大恶性案件，得单独关押。”
陆时许后腰用力，瞬间坐直了。
他顾不得嗓子内如同血肉互相摩擦似的疼痛了，他着急问：“什么时候发生的事！？谁负责转运！？有交接文书吗！？有没有说要把q转运到哪里！？”
陈钰不明所以，但也被他的反应搅得有些紧张了。
陈钰认真答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我一直在屋内守着你，远远瞅了一眼，那人我不认识，但他们有工作证和文书，领导亲自与对方交接，应该没有问题吧！”
“领导！？谁！？”
“苍狼。”
“苍狼亲自来了！？”
“嗯。”
苍狼是国安局目前的老大。
与他一样，苍狼未担任领导职务前也是国安局顶级特工，代号绝密。
他晋升领导岗位后便不再出任务，“苍狼”这个代号才能得以在国安局的小部分人中公开。
陆时许道：“带我去见他。”
陈钰露出为难的神色。
陆时许问：“怎么！？”
“队长…你…我，你身体还没恢复，要不咱们还是好好听医生的话，先安心养伤！？你想吃什么想喝什么直接告诉我，我吩咐人准备。你这次受伤可是为了打击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你是英雄，你为咱们国安局立了大功了，领导说了让我必须好好照顾你，不能让队长寒心。”
“你见过苍狼了！？”
陈钰点头，眼神却根本不敢与陆时许有任何交集。
队长嗅觉灵敏，极其灵敏，近乎变态式的灵敏。
他在队长面前装，基本上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被拆穿。
所以，他不与队长对视。
只要不对视，队长就能晚点发现他的不对劲。
不求能一直隐瞒，但能拖一段时间便也是好的。
陈钰低眉，盯着脚下的一亩三分地。
陆时许问：“刚才那番话当真都是苍狼交代的！？”
陈钰继续点头。
“苍狼还说了什么！？”
陈钰摇头。
呵——
陆时许一笑啊，队员浑身发毛。
陆时许敲了敲床板。
床板发出闷响。
他的房间临海，开窗便能见翻腾的浪花，也能闻到大海的味道。
海风从窗户灌入。
桌上的东西都被吹得叮当作响。
陈钰想去关窗。
陆时许道：“站住！”
轻轻飘飘的两个字，不怒自威。
陈钰不由自主地站住了。
他感觉有道视线黏着在自己身上。
陈钰喉咙滚动。
陆时许仍在敲打着床板。
咚——
咚——
咚——
咚咚咚——
陆时许道：“你自己主动说，还是一会儿再说。”
陈钰：……
不熟识队长的人可能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
“一会儿再说”就是一会儿被队长虐到求饶、虐道不能不说、虐到不敢不说。
他选择前者。
至少他不用被虐。
陈钰道：“领导还说一定要拦着你，不能让你离开这房间。如果你要见他，我必须想尽办法阻止你。”
陆时许咬牙。
他吼道：“你就不觉得这番话有问题吗！？”
“我…队长，领导这也是关心你，怕你恢复不好。再说了，我就是个小喽啰，领导能亲自来跟我说话，我都觉得很荣幸了。我在咱们局里唯二崇拜的人就是你和苍狼。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和你出任务时候的场景吗！？我现在已经内敛多了，我……”
陆时许：……
他的确记得。
这孩子第一次同他出任务时，竟兴奋地在生死悬于一线的边境抱住了他。
这若放在平时，倒也不算夸张，但当时他们正在执行任务，对面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杀人犯，一旦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很有可能会引起对方的注意。
而当时，的确因为那一个拥抱引起了草垛的震动。
对方一阵扫射。
若不是陆时许护着这孩子，这孩子的脑袋都开了花。
虽说那次任务最后还是圆满完成了，但当时、那一瞬间的惊魂还是叫这对师徒记忆深刻。
陆时许道：“陈钰，你再不长教训，迟早要丢了命。这是我最后一次带你出任务了，你如果做不到我之前反复跟你强调过的那些，你趁早离开国安局。”
“队长……”
“别这么叫我。带出你这样的徒弟，我很惭愧。苍狼与你说那番话，你居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仅仅因为他是苍狼、是领导，你就丧失了自己的判断力。你想想你当初为什么要进国安局，是为了惩恶扬善、保家卫国，还是为了服从领导的命令？诚然，服从很重要，但前提是你自己得先拎得清。你想想，苍狼从没有过问q的案件，为什么忽然会来！？国安局的规矩你也懂，我们负责的案子是上面直接派遣的，不会告知旁人，哪怕他是国安局的负责人苍狼，可苍狼知道了，并且精准地找到了这艘船，还特意找到你，要你拦着我不让我出这间房。这其中利害，你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