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水萝卜味道涩得很，红脸兔子甩了甩头，从白衣尊者的大腿上蹦了下来。
好看的事物瞧久了便也习惯了，更何况他还没毛，总是少些韵味的。
红脸兔子吧唧吧唧嘴，不紧不慢的蹦出了茅草屋。
白衣尊者无奈起身，这山野里寻来的总不及悉心培育的有滋味。山下有一村落，明日或许可以带它去瞧瞧。
红脸兔子叼着根茅草，恰巧回头对上了白衣尊者的目光，那红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觉着似有好事要发生。
“好俊俏的公子啊……”
“这身装扮，莫不是修道的仙人呐。”
“哎呀，他看我了！”
周围闹哄哄的，吵得红脸兔子睡不安生，它扭了扭身子，从白衣尊者的怀中钻出个头来。
嚯，怎的平地里多出来这么多人，正盯着自家仙人议论纷纷。
“那是什么啊？”
“看着像是只兔子。”
“哪有红毛的兔子啊……”
“肯定是仙家的灵兽，奇光异彩的都不奇怪。”
——切，前几日在山中遇见个打猎的，见了自己还大叫着妖物妖物，现下倒成灵兽了，人这物种果真是见风就倒墙头草。
“请问，萝卜怎么卖。”
卖菜的大娘少说也是祖宗辈分了，可见了自家仙人愣是看入了迷，自家仙人的问询倒成了迷阵的引子，醉得她云里雾里。
红脸兔子着实看不下去了，砰的一声，蹦到了菜摊上，两腿一蹬，踢散了码作小山的萝卜。
“实在抱歉。”
白衣尊者拾起跌落在地上的大小萝卜，这动静终于唤醒了卖菜的大娘，大娘连连摆手，一边慌忙的接过白衣尊者递来的萝卜，一边窥视着那双修长纤细的手。
话本里都说美娇娘十指纤纤软玉削葱，如今这形容算是对上了本家，只是这双手却是出自一位翩翩公子罢了。
白衣尊者收拾好红脸兔子闯下的祸事，再一抬头，它早已蹦到转角一猎户摊子旁，附在一竹笼前，不停的抖动着尾巴。
那笼中关着的是一只纯白的公兔子。
白衣尊者微微蹙眉，附身捞起红脸兔子。可这兔子死活不依，用力蹬着双腿，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
——就是它了，就是它了！雪白的毛，乌黑的眼珠子，再没有比它更好看的公兔子了！
“兔性至淫邪。”
……
虽已回到茅草屋，可红脸兔子仍旧不依不饶，总想着往外逃，眼珠子充血似的又红又亮。
看来还是等不到它自己修成人形了。
白衣尊者盘腿而坐，单手捏了道法诀。红脸兔子只觉得周身温温热热，身体轻飘飘的缓缓升起，四肢仿佛在无限延长，这感觉，比想象中抱着那雪白的公兔子还要痛快。
飘飘欲仙的感觉缓缓退去，慢慢睁开眼，自家仙人俊秀的脸正正当当的映入眼帘。
——此刻见他，为何观感如此不同？
刚想蹦跶两下醒醒神，谁知一不小心撞到了头，一抬手……
手？
“啊！”
蹲在席上望着覆手站在门前的自家仙人，刚刚幻化人形的她又是一阵长吁短叹，悲悲切切摸着自己光溜溜的皮肤。
——哎，没毛果真是没有什么韵味。
山间落日余晖耀眼，好似烈焰烧红了天边，自家仙人转过身来。
“从今日起，你名为夕白。”但愿你能在烈焰燃尽之时，觅得天光。
“夕白。”她晃晃脑袋：“那你叫什么？”
“又玄。”
自那日起，夕白便多了个师父，名号又玄。
比起做兔子时的悠闲自在，做人之后夕白只觉苦不堪言。
平日里跟着师父修习三界法门，入定后无知无觉便也罢了，可一旦神识归体，腹中空空荡荡，四肢酸软无力。只能瘫在席上，等着师父烹煮吃食，才能续上小命。
说来也怪，以前觉得村子里王大娘子家的水萝卜是最美味的，可自从上次去酒肆里偷吃了一块肉饼，夕白才明白何为果腹何为享受。师父倒也不在意自己变换了喜好，或许在他看来，自己早晚都是要辟谷修仙，断了这贪嗔痴念的。
“师父师父，好了没有啊，小白就要饿晕啦。”
夕白将软绵绵的身子附在又玄的后背上，伸出双手环在又玄腰间，下巴在他肩上磕了又磕。
“小白，站好。”
虽教导了无数遍，人间典籍也尽数搬来了不少，背也背了，训也训了，可夕白这好与人肌肤之亲的作风，着实让他头疼。
他便罢了，若是何时自己不在她身侧，又不知要惹出什么祸事来。
夕白这一世得来不易，他既已介入了她的轮回之中，便定要将这场历经千世的刑罚在此世做个了结。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又玄的床榻上，夕白蹑手蹑脚的又躺在了又玄的身侧，不安分的小手抚过前胸，钻进衣襟。
人间的话本先生总说神仙冷冰冰，可自家仙师明明是温润如玉，冬暖夏凉，让人抱着上瘾。
果然没毛了只能靠抱团取暖呀。
又到了夕白最爱的赶集日，夕白戴着顶斗笠随又玄下山采买，零零总总的买了不少吃食，还有夕白最爱的肉糜。
二人行至一个卖首饰的小摊前，又玄拿起一支十分小巧，雕刻成鸟兽翅膀图样的红色钗子，揭开夕白的斗笠，轻轻插入夕白头顶的发髻中。
“公子好眼光啊，这可是前阵子京里来的人带来的，若不是那人急着用钱，也不会典当到我这里呢。”
夕白撇了撇嘴，这偏远的小村子里哪能有什么京城的玩意儿，分明是想多捞些钱财的托词罢了。
师父也是，看见红色的物件便走不动道儿，明明自己总是一身白，却老爱往我身上捣持红的。
“夕白可喜欢？”
又玄见她神游天外，便柔声询问。
“哦，喜欢，喜欢。”满脸的敷衍。
又玄摇了摇头，嘴角有微微笑意，迷得首饰摊的小娘，从耳朵红到了脖子根。
这村里的人都知道这位又玄公子，一个爱养兔子，喜好红色物件的修仙公子，前不久身边多出了一位小娘子，气得村里的姑娘们直跳脚，见了夕白都会白上几眼。
只因又玄昔日养的兔子和身边的夕白，均有红色印记，有段时间，不少村里的姑娘为了引得又玄注意，还纷纷效仿起了夕白面上的红色印记，整个村子在外来人看来诡异的很。
在她们发现就算做到这种地步，又玄还是不会多看她们一眼后，也便作罢了。
“今晚做你喜欢吃的藕盒。”
听见又玄这么一说，夕白立马面露喜色，激动的直跺脚。
哎，人比人，气死人啊。
首饰摊小娘只觉得此刻手上的银锭子都不那么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