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俩字‘缘分’！”
虽说昨夜接受了完善的心理疏导，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小火龙看着外头阴沉沉黑压压的天色，不大乐意出门听理论课。磨磨蹭蹭地把一顿早餐吃了半个小时，沈让从洗手间出来，满脸迷惑地看着细嚼慢咽的小火龙，有一种是不是未老先衰老眼昏花了的自我怀疑。
“十点多了，你怎……”
游子龙扭头看他，嘴里叼着半个鸡蛋灌饼，眼神里无不透出哀怨。
沈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他质问又委屈的眼神把话噎回去了，他把嘴闭上，推着轮椅坐到办公桌前头，看见游子龙给他准备好的药，眼尾弧度柔和了几分，倒进口中就着热可可吃了，又挺不讲究地把旁边的鸡蛋灌饼拿起来——嗯？入手居然是热乎的，他有点惊奇，看了看小火龙。
小火龙立马一脸谄媚，看着长官，等夸。
“哟，可以啊，会用异能热饭了。”沈让挑挑眉，把鸡蛋灌饼三两下打开，咬了一口，刚刚还舒展的五官突然有了一丝丝微妙的违和，他从鸡蛋灌饼里抬眼，瞟了一眼小火龙的表情，仰起脖子把这一口噎下去，喝了好大一口热可可，才开口，镇定自若地评价，
“异能控制还要多加练习。”
小火龙从善如流地点头，拎着自己还没吃完的半个鸡蛋灌饼从卧室沙发上站起来，溜溜达达跑到长官身边，蹲下，仰头，这一套动作做得那叫一个行云流水，
“长官说得对！长官啊……那个，室外那么大雨，我的异能也不太适合在室内训练容易把房子烧了……我在办公室给你帮忙吧，你有没有什么要吩咐我做的？”
“没有，你先把你收起来的药给我，然后听理论课去。”沈让冷漠脸，不为所动。
小火龙原地仰天翻了个白眼。他本意是在屋里照顾沈让的，捏肩捶腿端茶递水干啥都行，刚觉醒的哨兵根本不想离开自家长官，觉得沈让“不解风情”的有些过分了，寻思着有机会是不是趁他睡着好好研究一下他的构造，是不是个机器人，要不怎么会一门心思只知道工作和睡觉？ “长官答应过给我开小灶的，我跟着你！”被拒绝的小火龙理直气壮，找了下一个理由。
沈让他放弃了那个鸡蛋灌饼里烧焦的火腿肠，三两口把外头的鸡蛋饼皮吃了，有喝了两口谢允送来的热可可，终于把刚睡醒那会儿那杯“冷可可”的回忆清洗覆盖，大概心情也好点，对上小火龙一双期待的大眼睛，叹了口气，屈服了。
“这样吧，我翻点异能相关的资料给你看，下午如果天气好，咱们去训练场。如果还下雨……”
“嘢！就知道长官最疼我了！”
小火龙高兴了，三两口把自己手里那个鸡蛋灌饼塞进嘴里，压根没听沈让说完，蹿起来跑到办公室沙发一屁股坐下，捧着脸，看着给他准备资料的沈让。
沈让是个细致的人，这么些年用来当训练期理论课件的都有一箩筐，他在电脑前很快翻出来不少资料，顿了一下，琢磨着小火龙没耐心看长篇大论的，索性只选了最简洁的几页，又找了了些比较注明的火系异能者参与的战役，再有些基础通用的技巧，整理在一起。
他对游子龙格外上心，当真的因为惜才。丧尸有野兽的习性，怕火，火系异能算是最适合战斗的异能，用的好甚至一个人能守住一个基地……就是破坏力太大，控制得好尚且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控制不好那更别说了。游子龙天赋难得，性情也善良，是个好孩子。
工作的沈让专注又锋利，有种生人勿进的气场，让小火龙想起第一次在异能评测室见到他。他那会儿刚受了重伤，死里逃生，留下一身重残，身体肯定不好，心情也应该是很差的吧？给新人测试异能这种事情，虽然很重要，但是也能挑出几个能干靠谱的人……就像现在带新人的这些教官。
他到底为什么非要把自己的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是出于什么其他的原因？
小火龙想了半天，直到沈让转身丢了个平板给他，才带着自己“一定是因为我和长官有缘”这个结论，猛地回过神来。
“有不懂的可以问你吗长官？”
游子龙接过沈让紧接着递过来的一页纸，就是上次他嫌长官字丑的那个报告来着，沈让重新打印了一份，这次是全印刷，没有手写字体了……小火龙摸了摸鼻子，偷看沈让的表情。
“当然。”沈让点头，完全不知道小火龙在想什么，他笑了笑，“我给你开小灶，你可别考核拿个倒数第一丢人。”
“南c区地理位置太差，人也不多，估计没什么资料。其实人类对异能的研究已经很成熟了，大后方甚至在基因研究——也不知道你一个这种级别的异能者怎么窝在那边这么多年。”
“那是因为我就没让南c区的人知道我是异能者这件事——”
游子龙撇嘴，他一直觉得南c区那帮领头的不是什么好人，他在南c区也只不过是阴差阳错找了个临时的避风港，这几年每年丧尸潮出现得都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不规律，乱跑挪窝也不安全，再说了，他又没提前知道旁边的朝城居然有个这么好的城主，不然早溜了。
“那你怎么就让我知道了？”
沈让转过脸看他一眼，没有什么审视的意味，也没有什么怜悯，没期待什么感天动地一见如故的回答，只是纯粹的一个问题，他可以答，也可以不答。
这个年代，最可怕的不仅仅是丧尸和恶劣自然环境，还有人心。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但是往往为了这不值钱的玩意儿，有人抛弃了道义伦理，朋友亲人统统不要，就为了苟延残喘地活下去。但他们也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无可厚非，叫人不忍苛责。
“你知道这说明了啥么？”游子龙终于有机会分享自己刚刚得出的结论，他笑眯眯把平板举在手里冲着沈让晃了晃，得意洋洋一扬下巴，
“俩字，‘缘分’！”
“……”
沈让无语。他没接小火龙那不着边际的话，摆了摆手，让他自己慢慢看资料，转回身，并不避讳地点开了沙盘图。图上密密麻麻标着点，点进去不仅有地形，连附近出现过的丧尸群、战役，都有详细记录。他一边对比前阵子的作战记录，一边又翻出来丧尸习性研究出来，这些天其实整理出一些头绪，却还是没有确切的证据，去证实猜测。
——估计是天气阴冷，沈让的左腿忽然抽了一下，左脚滑下轮椅踏板落在地上。他注意力在资料上头，听着动静，视线都没匀出空，只漫不经心腾出手地摸了摸腿，想捞回来，肌肉关节僵得一塌糊涂，一时间没法直接恢复姿势，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
游子龙抱着沈让给的资料低头看起来，前面一行看了三遍才算看进去脑子里了——天知道他上一次好好坐下来看书是什么时候，10岁？？他挠了挠头，想起来沈让的眼神，总觉得里还有点期待和欣慰……想想觉得不好辜负自家长官，小火龙于是也就咬咬牙，勉为其难地，继续低头，一边还免不了要在心里吐槽，什么人能天天看这些无聊的东西——我不看也照样一打一百！
坚持第三行，他没想到自己居然看进去了。异能评定报告写得很详细，不仅有评级，还有简介和评语，建议的训练项目，条条框框，一应俱全。最后还加了综合柱状图，来展示现在的水平和这个等级应该有的水平。
小火龙暗暗赞叹了一声长官好贴心，破天荒地有了往下读的动力。
报告上很多东西说得粗略，他打开被仍在一边的平板，翻了两下还真看到了。就这么对着两边看看，居然真的看进去点东西。很多资料上都有批注，批注很有意思，并不像以前接触过的那些，无聊又晦涩。
他看到控制力那一栏，写了个c，是打印的，后来又用笔划掉，改成了d，好么，至少不是自评的f。他暗自吐吐舌头，又抬起头，探头偷偷看看沈让。
沈让似乎是在电脑上看什么资料，手搭在大腿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揉着，腰直挺挺地撑着，姿势看着很是费劲。
“哇，你腿痛啊？你看看你这姿势，一会儿腿舒服了腰该难受了。你坐好我给你揉吧？”
沈让听见，可算把注意力从资料上收回来了，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姿势。他腰上绑着腰托，再用束缚带固定在轮椅上，坐得端正，哪怕没有力气也不至于失了体面。腿上并不算很痛，止疼药的效果还没过，揉也只不过是担心痉挛起来坐不住或者失禁……
他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忽然伸手去拉开旁边的抽屉，拿出来平板大小的一个塑料袋，看着像什么医疗用品。他把袋子放在腿上，黑着脸就往洗手间去了。
游子龙看他并没搭理自己，并且不仅仅是没搭理自己，甚至还径直进洗手间去了，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又一次感受到了沮丧和失落。
他好像挺不喜欢自己的？
小火龙低头盯着手里的报告和平板，一下子觉得连训练也不香了。他游子龙“叱咤江湖”这些年，混得不怎么地，但是至少人缘还是很不错的，认识的人基本都跟他很合得来。但唯独沈让，总是不冷不热的，反正是不怎么待见他——
小火龙人生第一次对自己有了些怀疑，坐在原地沮丧了好半天，反思了好半天，到底是哪里没做好惹到了沈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