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锦医毒谋 > 第四十七章 噩梦
    “小姐。”

    隐蔽角落里,姜雨柔望着姜含菱远去的背影,用帕子拭去额角细汗,美目微转,忽而淡淡一笑。

    嬷嬷见她笑的开心,心底便有数了,也不再多话,默默的站在姜雨柔的身后,垂着头,满目慈爱。

    她这辈子识人无数,像姜雨柔这般聪慧的姑娘,注定会比姜家大小姐过的顺当。

    “阿爹去了宫中这么久,今日也该回府了。”姜雨柔提着裙摆,她今日刻意打扮了一番,可惜没有进去见到萧祈袂的机会,“准备些吃的,送去柳小娘的院中。恩,按柳小娘平日里的喜好,多送些过去吧。”

    她与母亲李从雁在家中谨小慎微的活了那么多年,一直攀附在窦春云的脚边,如今无意中知晓窦春云在担忧着什么,她好似没有什么理由能够视而不见。

    父亲偏爱柳冰若,多日不见,必定蜜里调油,最是适合听到些称心的话,比如,让柳小娘有个依靠?

    姜雨柔唇角笑意加深,无意间瞥到路边的色彩多种的蝴蝶兰,像一只只蝴蝶,在半空中飞舞。

    那柔弱的身姿,卑微至尘埃里的孱弱,像极了她的母亲李从雁,在这偌大的府中,如一只炫丽蝴蝶,顷刻间便会灰飞烟灭。

    姜雨柔叹了一口气。

    李从雁也在厅中,她生来便胆小,每每都会被窦春云吓的心悸,轻则恶梦连连,重则卧病在床。

    “给我阿娘也准备些她爱吃的马蹄糕吧,”姜雨柔自怀中掏出些许碎银,交给嬷嬷,“去醉羽楼家买,她惯爱吃那家的。吃了这么些年了,也不觉得腻。”

    “夫人念旧重情,”嬷嬷笑着接过,盯着手中的少的可怜的碎银,心中又难过又愤怒,“老夫人实在是太过分了,每月都会扣小姐的月钱。半年才这么点银子,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无妨,她开心便是。”姜雨柔理了理裙摆,瞧见衣角上有个污点,登时心疼起来,“这可是阿爹在宫中带回来的绸缎做的呢!”

    嬷嬷看着她,忽然道:“以小姐的才华,倒也不是配不上那萧祈袂。大小姐是个惯会发脾气无脑的人,若想做些错事,倒是比那位刚来的表小姐要容易多了。”

    “嬷嬷也觉得表姐不可小觑?”姜雨柔唇角含着一丝笑,“也不知她是性格真的冷漠,还是不懂人情事故。总归,是不要介入她跟窦家母女的斗争便可。至于那个萧祈袂,那可不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良人。”

    “小姐自有打算便好。”

    嬷嬷与姜雨柔会心一笑,快走到自家院前时,一位常伺候在李从雁身边的丫鬟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姜雨柔的面前:“小姐,您快救救夫人吧!”

    姜雨柔脸上笑容一僵,心中一跳,登时有种不好的感觉,提着裙摆便往院中跑去,远远的,便瞧见自家母亲李从雁正跪在地上。

    姜尘宁坐在太师椅上,脸色阴沉可怕,站在院中的下人们一个个低着头不敢说话,李从雁瘫在地上,瑟瑟发抖。

    旁边不远碎了一地的盘子,各种美味佳肴洒在地上,混合的菜汁顺着地砖缝隙缓漫延,浸湿了李从雁铺在地上的裙角。

    “父亲,”姜雨柔小心的端着自己的仪表态度,走到姜尘宁身前,恭恭敬敬的福身,“您什么时候回来的了?”

    姜尘宁阴寒的目光射来,落在她的脸上,姜雨柔被瞧的心惊肉跳,垂着脑袋,不敢言语半分,也不敢替自己的母亲求一分情。

    能够坐上宰相的地位,并不是只靠运气,该有的手段,姜尘宁做的可不比任何人差。

    窦春云风风火火的过来了,上来就一个巴掌甩在李从雁的脸上,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不知廉耻的贱人,竟然用这等下三烂的手段!你以为你是乡野里的鸡,可到处撒野的吗!?你将姜府的颜面置于何地!?”

    李从雁的身子抖的更厉害了,姜尘宁连喝了好几杯的凉茶,仍不解心头窜出来的邪火,闭了闭眼,深深的吸了口气,目光森寒的盯着李从雁看了一会儿,不发一语,起身离开了。

    这么多天来,这还是窦春云与姜尘宁的第一次相见,望着他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窦春云急了,恶狠狠的瞪了李从雁一眼,对着下人吩咐道:“将这贱人押到祖宗的祠堂跪着,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起来!”

    身边的婆子应是,窦春云急急忙忙的追了出去,然而姜尘宁走的极快,等她追出来时,哪里还能找到他的半分身影?

    “老爷去了柳娘子那里了。”

    身边的嬷嬷小声道。

    窦春云气极,手中的帕子都要被绞碎了。

    柳冰若正在浇花,身上着了件白色素衣,衬得她身材玲珑,面容姣好,听见响声,她转头望去,便瞧见沉着脸的姜尘宁朝她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老爷….啊!”柳冰若被猛然抱起,吓的她赶紧搂住姜尘宁的脖子,最终被一把扔到了床棍上,疼的她连连低呼。

    姜尘宁扑过来,胡乱的扯着床帷,“乖,赶紧给老爷生个儿子!”

    ……

    ……

    “柔儿,”李从雁泪流满面,柔弱的身躯止不住的颤抖,“柔儿,阿娘糊涂,阿娘真的糊涂了!”

    “娘,”姜雨柔心中急的不行,眼睁睁的看着李从雁被人从地上架起来往外拖,她倒是想抓住李从雁,但又敌不过这些老妇人的力气大,只能跟在她们的身后跑,急的眼泪直掉。

    李从雁心中懊悔不已。

    这么多年来,姜尘宁除了几次喝过酒之外,从来就没有关注过自己,每次回来,眼中只有柳冰若。

    窦春云是他发妻,他无法置之不理,柳冰若是他亲自带回来的人,最为欢喜的人,自然也不会冷落她。

    唯有自己。

    因为自己软弱无能,所以连累自己这般优秀的女儿也跟着一起被轻视,明明自己的柔儿看起来更像嫡女一些,偏偏因姜含菱为窦春云所出,所以她的柔儿才这般不被重视!

    所以她派人一直跟着姜尘宁,提前半个小时知晓姜尘宁回府的消息,于是便在所有人之前,将姜尘宁请到了院中。

    姜府无子。

    只要自己生下一个儿子,或者半个女儿,他们的生活便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于是,李从雁在大夫的手中买了些药回来。

    但哪知姜尘宁反应如此之快,稍有不对的苗头,便将整张桌子都给掀了,看自己的眼神,恨不得给生吞活剥了。

    李从雁怕了,从来没像今天这般怕过。

    她看到了姜尘宁眼中的杀意和即将被抛弃的刻骨的冰寒,她瞧见自己的女儿姜雨柔被连累到庶女都做不成,她彻底的慌了。

    姜雨柔也急的不行。

    母亲这个人很好懂,看她眼神,便能猜到事情的七八分重要性,她绞着手中的帕子,猛一咬牙,转身便朝着院外跑去。

    窦青霜正盘坐在薄团上,双眼微瞌,面前摆放着上百个灵位,上下三层,排列的整整齐齐,帷帽被她摘的放在一边。

    外面由远至近传来极为嘈杂的声响,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随后李从雁被人一把推了进来。

    李从雁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额头‘呯’的一声撞在柱子上,当场晕了过去,身后的门又‘呯’的一声关上了,丝毫不管她的死活。

    窦青霜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在厅中时,这个女人似乎站在角落里偷偷打量过她,自己抬眼望过去时,女人又急忙的低下了头。

    惯是胆小怕事的模样。

    翁白薇悄无声息的自屋顶落下,走到李从雁的身前,用脚踢了踢她,蹲下身端详良久,挑眉道:“这好像是你那三妹的亲娘,胆子小的很,常年被欺负,瞧这模样,估计又被窦春云找理由罚了一顿。”

    窦青霜扔给她一个小瓶子,翁白薇接过,一手挑开瓶塞,一手捏着李从雁的下巴,将瓷瓶里的药缓缓倒进她的嘴中,“你还是这般心软。这女人虽然无害,但总归是姜府里的人,以后,说不定会有麻烦。”

    窦青霜没接话,缓声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与阿爹的联系断了,但我相信,阿爹也一定在想办法同我们联系汇合,”翁白薇将瓷瓶捏在手中,猛一用力,瓷瓶便碎成粉.末,她拍了拍手,望向窦青霜,忽而笑道:“倒是在姜府的地牢中,瞧见为你挡箭的那个小丫头。”

    窦青霜沉默半晌,自怀中摸出支黑色箭羽,翁白薇走了过来,盯着她手里的黑羽,半晌,沉声道:“若无这人提醒,你还记得那个小丫头吗?”

    “不记得。”窦青霜将黑羽收起来,“她如何了?”

    “不是太好,”翁白薇皱着眉头,想到所见之惨状,眉头皱的更深了,“肩膀上的箭伤没有处理过,已经腐烂,瞧那模样,腐肉入骨,若再无医治,怕是会落下无法根治的病根。身上有被鞭打的痕迹,蓬头垢面,四肢被玄铁铁链锁着。”

    “窦春云真狠,这么对待一个小姑娘,”翁白薇咬牙,手握成拳,捏的极紧,“难道她就不怕报应吗?”

    “没有心之人,何惧报应,他们只活在当下,”窦青霜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来,“什么善恶终有报,终不过是一句虚言罢了。”

    翁白薇正要反驳,却听见一道极其细微的嘤咛声,转头一瞧,李从雁面容挣扎,似乎正要从一场噩梦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