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双腿这十年来都是如此。
坐在轮椅上的时候，半点知觉都没有。
一旦病症发作，便是剧痛难忍。
动一下，犹如千万把刀子同时在切割他的皮肉，刮着骨头一般。
一下又一下，比凌迟处死还要痛苦。
凤君撷刚刚在叶禅音面前还算温柔的目光和深情，此刻变得阴鸷又可怕。
戾气横生。
让人见了，心底都无端发寒。
但他这副样子，从来不会在叶禅音面前显露。
他不是不想让叶禅音了解到真正的自己。
可现在还不行。
他这阴暗丑陋的一面，至少现在不能让她知晓。
他怕引得她的同情。
更怕吓跑了她。
总要一点一点来的。
……
叶禅音是从四王府的后门乘坐马车前往听风楼的。
这是凤君撷的吩咐。
她当然不会拒绝他的好意。
也相信，凤君撷既然是这样安排的，就自信不会让人抓住可以中伤他们的把柄。
到了听风楼后，叶禅音一路朝恭敬跟她行礼的人颔首，来到了安置着前辈的小院。
她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先招来两个暗卫，问了一下前辈这一天的情况。
暗卫说：“前辈这一日都待在房间里，我们的人偶尔会听到里面传来一些声响。”
“吃饭了吗？”
“没有。”
叶禅音皱眉。
暗卫低着头，有些羞愧。
“抱歉四小姐，前辈很害怕见生人，属下就是把饭菜送到门口，前辈都能受到惊吓，属下等人实在不敢惊扰。”
毕竟是叶禅音辛辛苦苦救出来的人。
若非不重视，怎么可能花费这么大的力气去救？
这人要是出个好歹，他们几条命也不够填的。
所以谁也不敢去惊扰她。
生怕前辈做出什么过激的，无法挽回的事。
至于吃东西……
她太脆弱了，不吃就只好不吃了。
反正叶禅音还会来的。
到时候有她劝着，那前辈应该能吃下一些。
暗卫们其实一天都在期盼着她快点来。
叶禅音是最了解前辈情况的。
她知道这些暗卫也很为难，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下头，摆了摆手，让他们下去。
暗卫顿时如蒙大赦，松了口气，迅速消失在原地。
随后她招来一个小厮，让他吩咐厨房准备一点清粥小菜，好入口，又好消化的。
然后她才走近房门，轻轻敲了下门。
里面的人自然不可能给她回应。
过了会儿，她待前辈做好了心理准备，才推门进去。
因为怕惊吓到前辈，她推门的动作都是很小心的。
叶禅音发誓，她这辈子都没对谁如此小心翼翼过。
她探了半个身子进去，目光在房间里扫视一圈。
待在角落里找到前辈后，才走了进去，然后立刻关上了门。
并未发出很大的声响。
但她发现，前辈还是浑身发抖。
似乎很害怕有人接近。
这是常年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宫囚笼中，那些人对她造成的阴影。
并非是一时能够解决的。
想到前辈之前的遭遇，叶禅音的眼眸沉了沉。
虽然晚了十年，但好在，她还是成功将前辈救出来了。
她稍稍松了口气，然后出声：“前辈。”
前辈认得自己的声音。
她得先让她不那么害怕了才能继续靠近她。
她叫了几声，前辈颤抖的身子才渐渐的缓了下来。
半晌，她声音沙哑地说：“阿音来了啊……”
叶禅音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僵了僵。
阿音……
前辈也这么叫她了。
叶禅音的心中不由溢出几分喜悦来。
看来，前辈对她的接受度是越来越高了。
离开了那个充满噩梦的鬼地方，换了新的环境，果然可以让她变得好一点。
“前辈，是我。我是阿音，我来看您了。”
她不由加快了脚步，在她面前蹲下来。
前辈的脖子似乎转动了一下，瘦骨嶙峋的脸颊侧对着她。
她的眼神还是浑浊的。
也许是常年不见光的原因，眼球有些灰白。
不过，比起在地宫里面，她现在明显没有那么排斥周围了。
叶禅音感到很欣慰。
原本，她对前辈就有种莫名的熟悉和亲近之感。
得知她是母亲的朋友后，心里的亲切之感就更浓了。
她是真心希望前辈能够摆脱过去的噩梦，身体也慢慢恢复过来，变得越来越好。
“嗯。”前辈低低地应了声，又没动了。
叶禅音的眸光微微一动。
她轻轻出声：“前辈，今天还好吗？可有用膳？”
她自然知道没有。
但总要找些好交流的浅显的话题跟她说一说才行。
前辈顿了会儿，缓缓摇头。
叶禅音见她有回应，心中不知道多开心。
并且，她莫名觉得，前辈似乎有点心虚的感觉……
叶禅音想，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她太迫切的希望前辈把正常人的情绪都找回来了。
这时，有人敲门。
前辈的身子忽然抖了下，又把脑袋埋在了膝盖间。
叶禅音低声安慰：“您别怕，这里都是我的人，没有会伤害您的人，您不用再担心。”
她说完，也没有指望前辈一下子就能够接受。
她只是想每天给她说一说，让她慢慢地放松下来，不要再这么紧绷着了。
真的很让人心疼。
叶禅音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小厮，是来送粥的。
叶禅音接过，便让人下去了，自己端着粥进去。
她端着粥蹲在前辈面前，用手扇了扇香味。
“前辈，您闻闻这味道，是不是很香？”
前辈的脖子稍微动了下。
似乎是想要仰起头来。
叶禅音眼含笑意地望着她，眸中带着几分狡黠。
“前辈，从我把您救出来，您就没有吃过东西，这样不行的。”
“您肯定很饿了，这是我吩咐厨房专门准备的，这粥熬得软烂，香喷喷的，肯定入口即化！”
说着，她自己咽了咽口水，好似非常馋嘴。
“咕噜~咕噜~”
前辈的肚子忽然响亮地叫了起来。
叶禅音唇角抿着深深的笑意，但是不敢笑出声来。
她怕前辈觉得自己是在嘲笑她，宁愿饿着也不吃东西。
前辈似乎也觉得尴尬，僵硬又艰难地转动着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