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散发着最后的余辉,缓缓从地平线落下,带走了仅有的几分温暖。
许墨疲惫地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转头看向墙上的时钟,已经是下午六点整了。
他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刚来这里坐下的时候,特别留意过时间,大概是午后一点钟。
五个小时,整整五个小时。
他就在这间昏暗的办公室里,被宋安精神折磨了五个小时。
一大堆无休无止、毫无意义的问题,被一股脑儿地塞了过来,让许墨疲于应对,就快招架不住。
想要发脾气吧,这个宋安仗着自己的权力,动不动就来几句口头警告。
如果不说话吧,他又会在记录本上乱写内容,颠倒黑白,实在是顶不住。
而且,还有不少关于李巴山的问题,比如……怎么看待李巴山在战场上不做撤退的命令,导致新兵白白牺牲,诸如此类,烦不胜烦。
我怎么能知道李巴山的想法?你问我,我又问谁去啊?
终于,这场审讯应该快结束了。
“我可以走了吗?”
许墨打了个哈欠,耷拉着眼皮说:“你想问什么,我都认真回答了,你没必要硬把我留在这里吧?”
宋安看了下手腕上的金表,“啪”地合上了本子,“嗯,休息10分钟,10分钟后审问继续。”
“……”
盯着宋安走出大门的背影,许墨花了大概10秒钟时间,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好让自己不去计划,如何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狠狠揍这家伙一顿,出口恶气。
毋庸置疑,这完完全全就是针对。
许墨支着下巴,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什么高级督察……宋安的。
没过多久,宋安又回来了。
然而,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他的表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前的嘲讽、冷漠和刻薄,此刻瞬间变成谄媚和讨好。
“许墨,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
他挤出一丝生硬的微笑,轻轻拍了拍许墨的肩膀:“嗯……你怎么一开始不告诉我,你和你朋友的事情呢?说了不就没那么多麻烦了吗?”
许墨有些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朋友?什么朋友?哪里的朋友?
不过这事情……也反转得太快了点吧?
许墨看着宋安这突然热情的态度,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嗯……不过也怪我,怪我啊,没搞清楚状况,太鲁莽了。”
宋安笑着说:“现在没事了,弄了半天,原来是自己人,咱们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许墨沉默片刻,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朋友。”
“怎么还低调起来了呢?”
宋安说到这里,陡地恍然大悟,“嗯,我知道了,你是在怪我太莽了,对吧?”
许墨:“我……”
话没说完,宋安大笑起来:“嗯,还有什么朋友,不就是科学院的朋友吗?”
许墨顿时惊了:“啊?”
“这不就正好能解释了吗?为什么你的实力会这么强大,为什么别人不行,你却能行?”
宋安理所当然地说:“嗯,你跟科学院有这么硬的关系,那先前所有的疑问,不就都能解释得通了吗?”
他的嘴角微微扬起,饶有兴致地盯着许墨,似乎非常好奇许墨的身份。
“……”
许墨懒得跟他废话了,“意思是我可以走了对吧,没我事了?”
“当然可以了!”
宋安赶紧说:“嗯,快出去吧,你的朋友还在外面等你呢!”
“还真有朋友?”
许墨愣了一下,下意识往门口走去,然而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身问:“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关心天择派的事情了?”
宋安笑了笑:“嗯……你关心,自然有你的道理啊。”
许墨摇了摇头,走出了办公室。
刚才这一系列的操作,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无论是多么高级的机构,多么高阶的职位,能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也有可能是一个没什么水平的人。
没走出几步,几名身穿西装的男人,已经站在外面等他了。
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十分凌厉,看样子比内务部的仲裁者还要狠。
许墨很快就认了出来,这几人来自天眼科学院,是崔荧惑的左膀右臂。
这么说,难道崔荧惑也来到昆仑山学院了?
果不其然,这几人一见到许墨,就开门见山地说:“副院长在等你。”
身为崔荧惑的得力手下,他们向来心高气傲,面对普通的归宿者,连正眼都懒得瞧一下。
然而这一刻,他们的态度却颇为恭敬,似乎生怕得罪了许墨。
现在,许墨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宋安的态度会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了。
那可是崔荧惑,崔院长的朋友,谁敢去得罪啊?
想到这里,许墨忽然有一种……狐假虎威的感觉。
不过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己也没刻意去巴结这些大人物,一切都只是顺其自然而已。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后,许墨在这几人的带领下,来到了专门为崔荧惑腾出来的一间临时办公室。
“许墨,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崔荧惑微笑着伸出手来,与许墨握了几下,然后说:“我听说你被仲裁者约谈了,这怎么能行?你英雄年少,可不能被他们浪费时间。”
一听到“浪费时间”,许墨就知道,崔荧惑肯定是比较了解仲裁者的,说不定还吃过亏。
“崔院长,我也没想到你会过来……我还要谢谢你,帮我解了围。”
他叹了一声,有些无奈地说:“这些仲裁者真的是莫名其妙,提的问题也都奇奇怪怪的,尤其是那个叫宋安的家伙,为什么像这样的人,都可以做什么高级督察?”
“名实相符,庸庸碌碌,名过于实,浮名虚利。”
崔荧惑微微一笑,回答:“毕竟虚浮的人到处都是,难道在这个世界上,这样的人还少吗?他们才是目前的人类社会中,最主要的组成部分。”
对于后半句话,许墨是认同的,并且深以为然,但前面那句话却不太理解:“崔院长,为什么名实相符的人,是庸庸碌碌的呢?”
“不用那么分生的,你喊我老崔就行了。”
崔荧惑笑着说:“你看啊,这人嘛……如果名声和实际一致,便再无上进之心,可这世间又哪有什么尽头,一旦骄傲自满,日后岂不是庸庸碌碌吗?”
许墨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而且以前从未听过这样的说法,觉得有些新奇。
片刻后,又问:“那如果,这人在大家的眼里,是一个勤勤恳恳,努力刻苦的孺子牛呢?如果他确实是一个不愿意浪费时间,只争朝夕的人呢?也能称之为庸庸碌碌吗?”
崔荧惑沉默了会儿,笑着解释:“首先,你要知道,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东西,是时机,而不是努力。”
他看着许墨的眼睛说:“若一个人,每时每刻都在追求上进,可是他不求时机,不问地利,不讨人和,最后只能事倍功半,终身无为啊。”
许墨听了这话,觉得确实很有道理,自己以前也从没思考过这些事情。
“算了,就不和你分享我这些老掉牙的感悟了,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最重要的是时机。”
崔荧惑似有深意地说:“比如现在,就是最合适的时机。”
许墨微微一愣:“现在?时机?”
“对,我这次来学院,只是为了一件事而已,时机恰好凑巧。”
崔荧惑笑得眯起了双眼:“真可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你现在既然来了,那就正好约上你,一起过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