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楚风的声音不似以往那般活泼，沉下来的嗓音带着罕见的无助与悲怆。
“顾曦，你能联系到我哥吗？爷爷他……刚被救护车拉走，是突发性脑溢血，现在正前往医院抢救，家庭医生说，抢救成功率不敢保证，再加上爷爷都八十多岁了，恐怕……”
他顿了一下，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转了个语气问：“你能让他尽快回来一趟吗？”
好半晌，顾曦都没有说话，甚至连动都没动，维持着接起电话的姿势，整个人就像被定住了一样。
“喂？信号不好吗……顾曦，你还在吗？”
“……对不起，景渊现在恐怕没办法回国了。”顾曦声音有些哽咽，“爷爷他一定会没事的，我现在就订机票回国，带着厉小宝一起回去，说不定爷爷看到孩子，病就会好了。”
挂断电话，顾曦就立刻回到房间开始收拾东西。
严龙得知厉老进了医院，眉心也跟着拧了一下，“厉老身体向来健康，这一次也一定不会有事。我这就让助理去申请航线，一定第一时间送你们回国。”
……
美国到华夏实在太远了，即使乘坐私人飞机，还是难掩旅途的疲惫。
厉小宝下飞机的时候有些低烧，顾曦让阿戴带着厉小宝先回了顾家，自己则直接赶往厉老住的医院。
凌海大学附属医院的名气不输首都的几家名医院，所以这里常年人来人往，人气颇高。
厉老所在的老干部病房在医院的最后一区，掩藏树林间的独栋三层小别墅，被铁栅栏围起来，门口有哨兵站岗，环境清幽安静。
之前有人打了招呼，所以顾曦很顺利的通过安检进入厉老的病房。
厉楚风站在病房门口，尽管哨兵已经通知顾曦会来，但见到她的出现，他还是会有片刻的惊诧。
“嫂子，你回来了。”厉楚风颔首笑了笑，“一年不见，你好像也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漂亮啊。”
“一年不见，你也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会哄人。”顾曦笑笑，看了一眼关着的病房门，“爷爷现在怎么样了？我下飞机的时候才看到你发给我的微信，没手术？。”
“没有，抢救很及时，而且出血及其轻微，再加上爷爷年纪大了，医生并不建议做手术。只能打打针吃吃药，不过爷爷似乎并不太配合，抢救清醒后，总是抗拒医生给他做检查，护士端过去的药，不是被他藏起来，就是被他打翻，老小孩似的。”
“人老了，可不就跟孩子一样么，只要没生命危险就好。”顾曦拍了拍厉楚风的手臂，“对了，爷爷身体一向都很健康，平时也有家庭医生定期检查，怎么会忽然脑出血了？”
厉楚风抿了抿唇，看了顾曦一眼，眸中似乎藏着些许的怨念，“因为大伯的电话。当时我没在家，只是听陈伯说，爷爷和大伯在电话里吵了起来，挂断电话没一会儿他就说头晕，再然后就倒地不省人事了。”
“美国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厉楚风严肃的问，“厉景渊前一阵子疯狂的针对ts集团的各个股东，搅得ts内部人心惶惶。那一段时间，他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开着视讯观察我们的一举一动，怎么现在爷爷生病这么大的事，他却不愿意回国露面了？”
“这件事说来话长，等有时间我再解释给你听。”顾曦垂眸，声音淡淡的说，“是我限制了厉景渊的人身自由，对不起……”
幸好爷爷没事，如果他老人家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她恐怕要难过内疚一辈子了。
毕竟厉景渊即使换了人格，在外人眼里看来他还是之前那个能力卓绝的天之骄子，最起码，在爷爷生病这段期间，他可以充当工具人的角色，以厉景渊的身份陪在老人家身边。
可现在，他却因为自己的计划，被关在实验室治疗，来不及在老爷子身边陪伴尽孝。
厉楚风叹了一声，他也不是真心想责怪顾曦，她一路从美国风尘仆仆赶回国内，还没来得及休息就马不停蹄的赶到医院，眉眼间疲惫尽显，他又怎么忍心再对她抱怨。
“你进去看看爷爷吧，这个时间，他差不多该醒了。”
厉楚风推开病房门，歉然笑道：“刚才我说话语气冲了点，你别往心里去啊，我现在出去给你买点吃的。”
“没关系，我理解。”
顾曦走进病房，虽然是单间，却不似美国那样的套房，而是一整个大房间，一进门便能看到中间病床上躺着的老人。
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坐在床边，替老人掖了掖被角。
“曦丫头来了？”
顾曦抬眼，厉老爷子已经睁开眼睛，定定的看着她。
泪水不自主的夺眶而出，她垂头偷偷擦掉，握着厉老的手，“爷爷，我回来您了。”
“小丫头，都没良心的。”厉老爷子故作伤心，“跑出去一年都不说回来看看我这把老骨头，真是托了我晕倒住院的福，否则想见你一面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爷爷，您快别这么说，即使您没有生病我也会回来的，我原本就计划着过年之前回国，回来我就不走了，一直陪着您，好不好？”
顾曦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努力哄着眼前的“老小孩”。
厉老没有说话，但虚弱的脸上始终挂着慈孝的笑。
“爷爷，告诉您一个秘密。”顾曦神神秘秘，凑到厉老爷子的跟前，低声说：“您的重孙女也跟我一起回国啦。”
“……真的？”厉老的眼睛明显亮了起来，激动的想要坐起身，却力不从心。
“爷爷，您别激动。”顾曦赶紧上前扶着，“医生说你的情绪不能再有巨大的波动了，您看您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一代响当当人物，就应该要做到枪指在脑袋上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才是。”
“哼，要是真有人拿枪指着我，我才不会激动。”老爷子不太乐意，再次强调：“可我重孙女回国，那能一样吗，我这个时候不激动，还要什么时候激动？难道要等厉泓骞那个逆子抢走我手里的股权时再激动吗？”
顾曦：……
顾曦：“所以，爷爷您住院是因为厉泓骞给您打了电话，要你交出厉氏帝国的股权？”
厉老：“别提那个不孝子，就当我是把当年的那块胎盘养大了，把儿子当胎盘扔了吧。”
顾曦抿着嘴角忍笑，爷爷还能开玩笑，声音褪去刚清醒时的沙哑，恢复到声如洪钟的气势，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