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情不知深处 > 第23章 他乡危局
    她把牛乳推到一边,重重道:“含笑。”

    沐绮在心中算了一下,惊愕道:“回娘娘,今日

    ......今日正是含笑的忌日。”

    萧贵妃痴痴地望着里屋那座慈悲的佛像,唏嘘道:“如果将来言律知道是本宫逼死了含笑,那......”

    沐绮跪倒在地:“娘娘,您放心,王爷永远不会知道。”

    北凉帝都云城

    仲孙元烨盛大的接任仪式正是开始,文武大臣以及大岳,南疆的使臣都齐聚皇宫观礼。仲孙元烨身着北凉黑色团云龙袍,头戴金色皇冠,宣旨太监宣读完先王传位遗诏之后将诏书举过头顶,跪在仲孙元烨面前高呼万岁。

    仲孙元烨又让他宣读册后和立太子的诏书。

    奉旨册封诸葛氏为北凉王后。

    立诸葛氏所出次子仲孙长远为太子。

    在下观礼的言禛不得不为皇姐感到悲哀,他无奈地低下了头。

    躲在人群中乔装成北凉宫女的言玉目睹这一切,恨不得冲上前去捅这个负心汉一刀。她是大岳的长公主,她的青儿是北凉的嫡长子,就在刚才她看见自己的儿子卑躬屈膝去拜见仲孙长远,言玉难过的眼泪都流不下来。

    郑不疑扮成侍卫混在仲孙元烨身边,礼毕,仲孙元烨要想列祖列宗敬酒,舍人示意侍卫上酒,郑不疑端着酒来,太监为安全起见,先命令郑不疑喝一口,然后再把酒杯中的半杯酒端个大王。

    仲孙元烨先朝列祖列宗的排位拜了拜,然后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而郑不疑急速退开,消失在人群中,走到一个死角将衣服给换掉,迅速与言玉汇合,逃离了皇宫。

    他们前脚刚走,仲孙元烨便惨叫一声,口喷鲜血倒地不起,吓得在场诸人一拥上前,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谨慎临危不乱,死死护住自家主子!

    还没等医官赶来,仲孙元烨已然暴毙!北凉上下一片哗然,医官检查之后,得出结论,仲孙元烨乃中毒所致,至于中的什么毒,一时间还没有定论。

    言禛与南疆使者一同离开是非之地,他们也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心惊肉跳。前一刻仲孙元烨还在欢天喜地接受百官叩拜,后一刻便倒地而亡。后妃皇子们的哭喊声充斥着整个北凉皇宫,王后与太子扑到大王遗体上失声痛哭。

    言禛返回驿馆,清润和凌婷筠正在大堂里用膳,二人就在这不经意间相遇了。清润尴尬地站起来,向他施礼:“王爷,你不是去观礼吗?”

    言禛心下大动,拽起清润就往屋里走,凌婷筠立刻上前阻止,却被谨慎阻拦。

    “你不让开休怪我动手了!”她抽出佩剑指着谨慎。

    “王爷与王妃有话说,你添什么乱啊?”谨慎按剑无奈道。

    “我奉二少爷之命,保护小姐安全!”她理直气壮道。

    “有王爷在,谁能伤的了侧妃?”

    “只有他能伤的了小姐!”她恶狠狠道,“所以你给我滚开!”

    “好,那就看你能不能打得过我了?”谨慎把剑丢到一边,伸出两根手指头,“对付你,根本不需要武器!”

    “你......”凌婷筠向谨慎刺过去,谨慎挥手一点,凌婷筠便不能动弹。

    言禛毫不客气地将心爱的女子拽入屋内,吻住她的唇瓣。而清润似乎孤单太久了,热情地回应着他。二人拥吻了片刻,言禛离开了她的唇瓣,却又抵住她的额头。

    “我就知道,我们的因缘还长着呢!”他欣慰道,“万水千山又算的了什么?老天还不是安排你我重逢。”

    她推开言禛,淡淡笑着:“不是老天安排,是我随你来的。王爷,苏影深的事情是我愧对于你,我之前确实利用了你。可我和苏影深之间,不是王爷想象中的那样。我们确实订过亲,可是我和他仅见过三面,两次还都是在幼年,我和他不曾有过情。”

    “润儿,本王......”

    “王爷先让我说完。”她打断了言禛的话语,“我目睹苏爷爷失去独孙悲痛欲绝,而苏影深又是因为我才惨死太子之手,我岂能袖手旁观!我对王爷之心日月可鉴,我令狐清润今生今世只有一位夫君,就是言禛,否则.....”

    “好了润儿,不要说了!”他一把将清润揽入怀中,抱得很紧,似乎永远不要撒手。

    二人冷静了下来,言禛严肃道:“咱们马上就得离开是非之地,仲孙元烨暴毙在接任大典上,只怕我们再不走就会被卷进大麻烦里。”

    “暴毙?”清润惊诧道,“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北凉岂不是要乱作一团,言禛,事不宜迟,咱们得赶紧离开。”

    一阵慌乱急促令人惴惴不安的马蹄声朝驿馆,数百名铁骑瞬间将驿馆围了个水泄不通。谨慎解开了凌婷筠的穴道,二人都守护在主子的身侧。

    一位身材魁梧皮肤黝黑,面相狠辣的黑衣将军耀武扬威走入驿馆,一把拽着馆主的衣领:“大岳的言禛可在?让他滚出来!”

    言禛将清润交给凌婷筠,大义凛然地走到那个将军面前:“我就是言禛,你有何指教?”

    那将军从怀中拽出一枚令牌,展示给众人看:“我乃北凉云城主管刑狱的司正,呼延梅。大岳恒亲王言禛,你涉嫌毒杀我们大王,跟我走一趟吧!”

    清润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但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快,她担忧地望着言禛,而言禛却一脸平和地回望着她,好像在对她说,不要担心。

    言禛正要跟他走,谨慎挡在面前:“王爷乃堂堂大岳亲王,岂容你们诬陷!今天有我在,谁也别想带王爷走!”

    呼延梅抽出大砍刀与谨慎对峙着:“我家大王暴毙,惊天血案,每一条证据都指向言禛,若你家王爷是清白的,何惧跟我走这一趟。”

    言禛坦然地按住谨慎的手臂:“谨慎,清者自清,本王去去就回,你在这里保护好.....”他看了一眼清润,只见清润双眸闪动着泪花,他不忍心再看她,便跟呼延梅离去了。

    言禛被打入云城深不见底的暗牢,呼延梅说仲孙元烨是中了百枯草之毒才会暴亡。而百枯草只有大岳才有,并在言禛身上收到了残余的百枯草。

    言昭百枯草而亡,一直是言禛的心病,他曾命谨慎去大岳最高的山脉上采摘了一些用于研究。但他并没有将它们带来北凉,更不会随身携带这剧毒的百枯草。但在他身上搜出来是不争的事实,呼延梅亲眼所见。

    呼延梅将百枯草甩到他身上,气急道:“人赃并获,言禛,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

    “呼延将军,我言禛与先王无冤无仇,为何要害他!”他说。

    “先王废掉你的皇姐,还没有立仲孙长青为太子,于是你怀恨在心。”呼延梅分析道。

    “好好好!”言禛鼓掌笑道,“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呼延将军非要给我定罪,何必要找这种荒诞的理由。言玉是我皇姐不假,可我父皇已经废掉她公主的身份,我何必要为了一个庶人,冒这么大的风险,千里迢迢来北凉还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杀掉仲孙元烨?”他顿了顿绕到呼延梅身畔,“哎,那我何不暗杀他?那样不是更简单?”

    “你放肆!”呼延梅被惹怒了,一鞭子抽到言禛的胸口,言禛的胸口被抽出一道深深地血痕。

    言禛忍着剧痛,在心里暗笑,呼延梅,今日你给我的羞辱,来日我定让你十倍偿还。

    呼延梅让侍卫将她按倒在地,他一脚踩在他的背上:“言禛,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地交代了吧,或许看在大岳的几分薄面上北凉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本王没做过的事,为何要认?”言禛声嘶力竭道。

    当夜言禛就被秘密地施以三十六道北凉惨绝人寰的酷刑。他被打的体无完肤,鲜血浸透了他的中衣,但他依旧没有认罪。

    奉旨审讯的官员都敬佩言禛这条汉子,数百年了还没有人熬过三十六道酷刑还不认罪的。

    言禛被人丢弃在阴暗潮湿的库房,他浑身剧痛,神情恍惚。他想他是不是要客死异乡,不行,他不能死,他好不容易跟清润重归于好,好不容易才走到今日,他不能背负着杀害仲孙元烨的污名无声无息地就这样死去。他旁边放着一个有缺口又肮脏的碗碟,碗碟中放着一个馊了的黑馒头。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艰难地爬过去。

    他咽下了那个泛酸的黑馍,忽然鼻头一酸,便回想起幼年时的经历。

    再苦再难他也要坚持下去,因为他心里好有希望。

    清润和凌婷筠连夜出城返回草原,求助令狐仲易。令狐仲易听到这个骇人的新闻也肯定言禛是落入别人的圈套里了。

    “是我高估他了!”令狐仲易一拳捶在香案上,“润儿,你别急,哥哥一定救他。”

    “那哥哥要快些,我怕言禛受不了酷刑,再晚只怕是要来不及了!”清润的声音都在颤抖,她听哥哥讲过北凉的刑罚相当狠辣,言禛到底是养尊处优的亲王,只怕熬不住的!

    副将杨英入帐禀报,说是帐外有一位名唤郑不疑的公子求见。清润喜出望外地冲出去,不疑来的太是时候,他武功高强,有他加入营救王爷就多了几分胜算。

    可没想到的是,跟着郑不疑前来的还有一位失踪多年的不速之客,言玉公主。他们是来和清润做一笔双赢的交易。让令狐仲易的军队助郑不疑成为北凉大王,郑不疑成为北凉大王之后赦免言禛的死罪。

    清润今时今日才知道,郑不疑是北凉的遗孤。现在她也来不及想其他的只好和他们结成联盟。不错,助郑不疑夺位才是就出言禛的唯一途径。

    “不错,这招釜底抽薪很高明,可是我军如何进入云城呢?”令狐仲易分析道,“大岳决不能主动挑起战争,届时南疆乘虚而入,这个世道就乱了。”

    言玉自信道:“你放心,云城城门守备都是我的人,令狐将军,你的军队定能顺利进入云城,届时你只需要包围皇城,掣肘呼延梅,其他事宜由我来安排。”

    郑不疑全程沉默不语,也不敢看清润,直到他们的大计划商榷完毕,今夜他们就住在草原上,令狐仲易给她们安排了两顶帐篷。

    “一顶就足够了,我和不疑同住就行!”说罢,言玉便拉着郑不疑下去休息了。

    清润一脸尴尬,这才把整件事联系起来。原来多年前言玉莫名其妙出现在皇宫里替言禛解了围,是因为不疑。不疑当年离开,也因为言玉。

    看来明日的大计划,言玉已经筹备多年,应该十拿九稳。清润还是欣慰的,最起码言禛有救了。

    大岳龙延殿,言松对北凉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日日与玉妃欢好,把朝政交给了言律。加之萧贵妃和玉妃给他吹耳边风,他越来越觉得言律比太子更能堪当社稷大任。

    今日正是皇贵妃六十岁生辰,太子为母妃在霓裳宫大摆宴席,还请言松前去赴宴。言松也来了精神,他换上蓝色常服,依依不舍地松开大岑的玉手:“朕去看一眼就回来!你放心朕今晚还来你这雨烟宫。”

    “不能不去吗?”大岑撒娇道。

    “爱妃,皇贵妃十五岁就嫁给朕啊,她和太子请朕前去,朕也不好驳了她的颜面!”他宠溺地看着大岑,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塞到大岑手中,“这块玉佩是朕母后给朕的,陪伴了朕一辈子,现下是你的了。等朕回来。”

    霓裳宫一片歌舞升平热闹非凡,皇贵妃不喜热闹因此家宴没有邀请各宫嫔妃。连太子宫就只请了太子妃令狐清娴。

    令狐清娴送上贺礼,她打开手中的木匣,里面是一颗晶莹剔透完美无瑕的红宝石:“母妃,儿臣祝母妃福禄双全,寿比南山。”

    皇贵妃欣慰地握着令狐清娴的手:“娴儿,你生了承儿,母妃才要感谢你呢!你若再给母妃生个孙儿,母妃比什么都高兴。”

    “母妃,说这些干什么?”令狐清娴害羞地别过头。皇贵妃遗憾地望了言晋一眼,言晋则朝她点点头。

    言松赶来了霓裳宫,坐于首位,朝令狐清娴道:“怎么没看见承儿,你们没带他来给祖母祝寿?”

    “回父皇,承儿今日偶感风寒,怕过了病气给母妃,故而才留他在太子宫养病。”言晋道。

    “承儿是你唯一的嫡子,可要仔细些!”言松叮嘱道,端了一杯酒,朝皇贵妃举了起来,“皇贵妃,生辰快乐!”

    短短的七个字,皇贵妃便泪崩了。整整二十年,言松都没这般对她说话,更没有出席过她的生辰宴。皇贵妃自有皇贵妃的傲骨,她不会像其它妃嫔那样献媚争宠。皇上不宠爱她,她也不理皇上,只是做好分内之事,让皇上无可挑剔。

    这次为了晋儿,她第一次邀请皇上来她的生辰宴,她料定皇上一定会来。

    她在丈夫和儿子之间早就选择了后者,可事到临头,她有些动摇。

    言晋生怕母妃反悔,就说自己有话同父皇单独说,让令狐清娴带母亲先下去休息。皇贵妃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会场,走入寝殿的那一刹那,她最后望了一眼与言晋相谈甚欢的言松。

    言晋顶替了许玠,亲自给言松倒酒布菜,就如同寻常百姓父与子那样。

    “父皇,儿臣有一个请求,不知父皇能否答应?”他忽然道,从袖子里拿出他早就写好的退位诏书,摊开在香案上推到言松面前。

    言松正夹着一块鱼肉,瞟了一眼诏书,鱼肉便碎成两块掉落在地上。他一脸杀气地将筷子扔到言晋身上:“放肆,你这个逆子,竟然敢逼宫篡位,许玠,快叫人来。”

    可许玠似乎没听见,依旧双目空空像一尊佛像,站在原处。

    “许玠,你没听见吗?”言松惊愕地站起身,指着许玠,“快叫御前侍卫前来护驾。”

    言晋站起身,走到父皇面前:“许玠早就已经是东宫的人了,而这霓裳宫儿臣已经派兵把手,所以父皇别白费力气了,你就算叫破喉咙也无济于事。”

    “你要谋朝篡位?”言松用老奸巨猾的眼神怒视着他。

    “父皇,您言重了!”他轻飘飘道,“儿臣本来就是储君,此举左不过让父皇提前颐养天年,何来谋朝篡位一说?”

    “若朕不许呢?”

    “那就是父皇逼儿臣杀父弑君!”

    “放肆!”他伸手想打言晋,言晋闪身一躲让言松直挺挺摔倒在案前摔了个大马趴。他废了好大的劲才站起身,此时此刻他觉得他这个一国之君颜面已然荡然无存。“言晋,你为什么这么对朕?当了这么多年太子,你等不下去了吗?”

    “母妃也问过我同样的话!我说我再等下去,恐怕等到的就是易储的圣旨!”他咬牙道,“这个太子我已经做的厌烦疲倦,这个太子我没有一天做的安稳,这个太子我早就已经做够了,现在我只想做大岳的皇帝!”

    “你这个逆子!”言松被气得几乎无法正常呼吸,猛烈地咳嗽了一阵,“也只有薛氏那个贱人才能培养出你这个逆子,若换作琏思皇后......”

    “不许你污蔑我母妃!”言晋拽着他的衣领,把他掂了起来,“琏思皇后......琏思皇后......她再好也已经死了!你这个昏君,我母妃伴你四十余载,你至今不立她为皇后!”

    “你终于说出口了!庶子这个身份,一直是你的心病。”他恹恹道,“朕只要看重其他人一些,你就会感到如坐针毡。我告诉你,除了琏思皇后,朕这辈子都不会立其他人做皇后的!”

    言晋昏了头,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我再问你一遍,到底退不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