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楚承明脸色难看。
楚时瑶毫不畏惧的继续开口：“这丫鬟刚才所为，根本是故意，而她刚才所言，也全然是在撒谎！”
“老爷，奴婢冤枉啊，奴婢真的是一时失手。”那丫鬟立刻开口。
楚时瑶弯腰捡起地上带血的碎片，“按你所言，是你不小心将瓷盆摔破，这块碎片飞溅，才划破了姐姐的衣裙可是？”
那丫鬟点了点头，“是。”
楚时瑶皱起眉头，“那就奇怪了，这碎片虽然和地上的碎片一致，同为青花釉，但是就碎片质感而言看起来却完全不同，又怎么会是同一瓷盆的碎片。”
“这……”那丫鬟心头一惊，面上露出慌乱之色。
“你又不是什么瓷器大家，怎么就能确定。”楚时雪脸色变得有些僵硬。
“这种判断何需什么瓷器大家，随意请一家瓷器店老板或者伙计前来，定然都能分辨。又或者不如将这地上的碎片拼凑起来，看看是否缺了这么一块！”
“这……”楚时雪一时哑口，“这也太过麻烦了。”
“这就怪了，按理说这丫鬟如果是故意的，那泼水事小，故意划破衣裙事大，分明就是想要折辱姐姐，为何姐姐刚才对我那般言辞厉色，可对这个丫鬟却如此宽容？”楚时瑶冷哼一声，“还是说，姐姐刚刚生气的，是妹妹突然崴了脚，这盆水没有落到我的身上？”
“妹妹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楚时雪咬了咬牙，“我只是见这丫鬟可怜，不忍责罚。”
楚时瑶故作不解的摇头，“姐姐觉得一个处心积虑的丫鬟可怜，却觉得什么都没做的妹妹可恨，这心思，还真是让人看不懂啊！”
“你……”
“好了。”楚承明出声打断，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女儿，他混迹官场多年，现在什么情况自然能看清楚，“一件小事闹成这样成何体统，收拾一下都散了。”
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选择维护楚时雪。
“父亲为何会觉得这是小事？”楚时瑶声音微冷，“既然能证明这丫鬟在撒谎，她便是意图不轨，刚才若不是出现意外，她的目标到底是谁，只怕还不可知。换句话说，她这手中的碎瓷到底要划的是哪，衣裙还是脖子……划的是谁，是姐姐，是我，亦或者是七王爷……”
“住口！”楚承明脸色黑了下去，“你可知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父亲，女儿只是提出个假设，这件事若是不查清楚，或者不公开查清楚的话，自然会让人心头存疑，更何况这件事涉及到女儿自己还有七王爷！”楚时瑶迎着楚承明的目光，呼吸渐渐放缓，心头的酸涩和失望依旧清晰可感，她明白自己这话必然会触怒楚承明，可见他那般维护楚时雪，她还是会恼怒，还是会不甘……
“你还真是好样的！”楚承明脸上怒气翻涌，半晌过后，咬牙开口，“好，来人，将这个丫鬟……”
“老爷……”
“父亲……”
柳夫人和楚时雪一同变了脸色，楚时瑶把话说到现在这个份上，若是真的查下去，只怕会牵扯不清了……
目光扫过眼前三人，楚时瑶深吸了一口气，心头的恼怒不甘化为一片冷意
罢了，终究是她前世怨恨，心绪难平，乱了章法。
现在查下去，虽能让楚时雪母女背上疑点，也尝尝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可未必不会牵连到自身，这自然不是她现在想要的。
想到这儿，楚时瑶深吸一口气，缓和了声音开口：“父亲，刚才女儿只是一时冲动，有些胡言了。”
虽是已恢复平缓的声调，可仔细听来却是冷意刺骨。
见楚时瑶突然松了口，楚时雪她们倒有些发愣。
“你又想要说什么？”楚承明语气怀疑。
楚时瑶勾唇一笑，“是女儿胡搅蛮缠了，既是丞相府的侍女，自然是由父亲或者姨娘处置，女儿就不多加干涉了。”
说着，楚时瑶看了一眼顾离笙，“王爷，我们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丢下这句话，楚时瑶率先迈步离开，一步一步走的极稳，稳到似乎透着决绝。
看着楚时瑶离开的背影，不止楚时雪母女，就连楚承明都有些疑惑，为何上一刻还在咄咄逼人的楚时瑶突然就改了口？
微加快步伐，与楚时瑶并肩而行，看着她的侧脸，顾离笙有些明白她为何会如此。
长袖善舞如楚丞相，只怕也没有想到，这世上最容易伤的是人心，哪怕是血缘之亲，有些情分断了，裂了，便再难以复原……
丞相府门口，楚时瑶停下脚步回望了一眼，一点一点，最终将上一世的种种期待与不甘从心头剜去。
“王妃这是舍不得了？”顾离笙眼底流光，神色不明。
“舍不得？”楚时瑶似听不懂般勾唇一笑，“是啊，毕竟住了这么多年，自然是有些舍不得的，但现在既然已经嫁给了王爷，再舍不下也是要跟着王爷回王府的。”
“呵！”顾离笙轻轻一笑，不置可否，只是在沉默了片刻后说到，“王妃应当知道，本王素来为父皇所不喜，处处忍让也没办法换来活的多么安生，虽然你我已经成亲，但王妃若是不想受连累的话，以后还是离本王远些为好。”
离远些？楚时瑶挑眉，笑意从眼底倾泻而出，“原来王爷一直在忧心这一点，既然如此，我明白了。”
明白日后应当离自己远些了吗？看着那笑，顾离笙心头突然迅速的划过一抹不悦，快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既然明白了，那以后你……”
“那以后就由我来负责保护王爷如何？”楚时瑶打断了顾离笙的话，眉目含笑，“你放心，我这个人素来小肚鸡肠，睚眦必报，而且还护短的很，想必王爷今日也见识到了，以后王爷有什么仇人大可以跟我说，我一定帮你好好出气！”
八月的风虽然还夹杂着几份残留的暑热，但更多的已是凉意，吹到身上舒爽的很。
顾离笙看着面前前不久还是满满冷意和失望，而此刻却已经是明媚笑意的这张脸，一时有些分不出这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楚时瑶……这位丞相府的二小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许久之后，顾离笙回忆起这一幕，依旧清楚这一刻的他并未相信楚时瑶的话。
但奈何八月的风舒适怡人，裹挟着这些话语直直的往人心底吹，莫名留下了几分眷恋和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