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眸光一下意味深长起来，盯着吕公公看了半晌才道，“你告诉朕，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
吕公公一滞，抬手便给了自己一个耳光，“老奴失言，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轻叹了口气，“罢了，去请太子过来吧。”
此次，的确多亏了姚清霜，但姚家，也的确不能再留。
“是！”
皇上望着吕公公疾步而去的背影，眸光深了起来，适才姚清霜的话，他懂。她是在提醒他，他亲自选的太子，不想让他活。
“父皇！父皇！”
心思正辗转，就听三皇子焦急的唤声在殿外响起。
声音落下之时，一身轻甲的三皇子已然冲到了榻前，红着眼眸将他仔细打量，“父皇，您醒了，真的太好了！父皇，都是儿臣保护不周，让父皇受苦了。”
皇上凝眸看着眼前的三皇子，他轻甲上的血迹已然干涸，斑斑点点，仿若沾染的锈迹，可却依旧掩盖不了他年轻、俊朗的面容。
年轻真好啊！
他的眼圈又红又肿，好似为他的伤病悲伤不已，可他微微颤抖的身体却不是悲伤，是因为他还没有死的愤恨吧？
“太子殿下！你起来，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你处理。”
三皇子起身，忐忑不安的心缓缓平静，心底的愤恨与不甘也渐渐平息，差一点，就差一点啊，姚清霜，你真该死！
可一抬眸，他那泛红的眸子里便只余恭敬和谦卑了，“父皇，昨夜之事该如何善后？儿臣虽已极力封锁消息，但毕竟禁军统领遇袭，太和宫着火，许多大臣都已经知道了。”
“依太子之见，该如何处置？”皇上不答反问。
“这……”三皇子略略犹豫，抬眸极快瞄了眼皇上，却看不出他的心思，只能试探道，“昨夜之事知晓的人也不在少数，不如向众人说出实情？”
“禁军统领遇刺……”皇上却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话，突然出声，“那之后禁军由谁接管了？”
“禁军副统领雷贺，”三皇子老实回禀道，“而且据儿臣查证，调动宫门守卫和当值侍卫的就是他，而且他还假借追捕刺客之命闯入不少重臣府邸，残杀忠臣。”
皇上的眸光瞥向前殿，昨夜，那里躺着被烧焦的南阳郡王的尸首，倒着自杀的皇后的尸首……
“此人真是罪大恶极，”皇上的声音低沉又阴冷。
“谋逆犯上，其罪一，火烧太和宫，其罪二，杀害南阳郡王，其罪三，谋害皇后，其罪四，诛杀重臣，其罪五，射伤朕，其罪六，行刺禁军统领，其罪七，私自调动禁军，其罪八……”
三皇子极快垂下了眼眸，掩饰住眸底翻滚的不甘。皇上如此说，便是原谅了二皇子与皇后。
他真是不甘心啊！
就在此时，皇上的质问响起，“太子殿下以为如何？”
“父皇所言极是，这雷贺，诛他九族简直都是对他的仁慈。”三皇子赶忙应声，“只是……父皇，这雷贺刺杀的禁军统领丁若，出自姚家军，昨夜也幸亏姚将军领着姚家军前来救驾，所以儿臣以为不如差姚将军去雷家传旨抄家灭门？”
如此，在朝臣，在百姓眼中，他这个太子的手还是干干净净的。他这个太子，还是仁慈的。
“也好。”皇上虽看破了太子的心思，却也并不戳传，反正姚家的名声坏了，与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吕公公，拟旨吧。”
“父皇！”
三皇子心思一动又问道，“郡王府的人该如何处置？”
虽说雷贺替二皇子顶下了谋反的罪名，但事实毕竟是二皇子在谋反，所以皇上如何处置南阳郡王府的人便可以猜度出皇上对昨晚之事的心思了。
皇上静默半晌，“府上的两个公子，一个女儿都交由东阳王妃抚养，至于郡王府的女子全部出家为尼，以免再受红尘之苦，男子全部入伍为兵。”
三皇子怔住，竟然没有将二皇子的子嗣交给他抚养。
“父皇，”他拱手试探道，“东阳王妃府上已有一小世子，一小郡主，是不是孩子有些多？”
“多？都是朕的皇子、皇孙，他日，都有资格继承朕的这个位置，朕只觉不够，怎么会嫌多？”皇上意味深长道。
寒意，倏的从三皇子心底蹿起。
皇上这是对他不满了吧？他说的是东阳王府的孩子多，而皇上说的却是皇家子嗣。而且言外之意是，他大可以将皇位直接传给皇孙？
早知如此，在太和宫大火前，在皇上与皇后在一起你的时候，他就应该动手的。
但下一瞬，他脸上已又浮出最得体、最谦恭的笑容，“是，父皇所言极是，那儿臣这就去安排。”
“皇上！”
就在此时，有内侍急匆匆进来通禀，“郑太妃求见！”
她话音刚落，一身素白色锦裙，披着白色狐裘斗篷的郑太妃已缓步赤脚走了进来。
虽那素白色的锦裙、白色狐裘上不知从何处沾染了污渍、血迹，甚至有些地方还破损了，但郑太妃走路的姿势却未变分毫，那张看不出年纪的小脸上依旧是一贯的冷若冰霜。
“听说皇上遇刺，不知现在可好？”
她直愣愣看向皇上，大咧咧问道。
皇上也不在意，坦然道，“有劳郑太妃挂心，幸亏太医救治及时，算是保住这条命了。”
“是啊，”郑太妃扯了扯自己的狐裘斗篷，示意皇上看上面的血迹，“皇上的性命是保住了，而我，却差点丧命。”
皇上一怔，“有人闯入了如萱宫？”
二皇子谋反，他才是首要目标，皇后差人去如萱宫做什么？
“如萱宫虽没有着火，但此刻却依旧是一片狼藉，皇上若是不信，大可差人去看。”郑太妃神色平静，好似在说别人的事情。
“朕相信太妃。”
皇上转眸看向三皇子，“太子去如萱宫看一看，好好查一查此事。”
“不必了！”郑太妃直接回绝了皇上的好意，“事情已经发生，就算查出来结果又能如何？而且在我看来，皇上的遇刺和我一样，不过是有人看我们这些老东西不顺眼了。我来，是想让皇上给如萱宫派一些侍卫，昨夜的事情我可不想再经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