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乃是清君侧的忠臣，你死了，保了社稷，我自然就走。”李茂贞仰着下巴，脸不红心不跳的说。
杜让能走到李茂贞带着一校尉身边，礼貌的伸手：“借刀一用。”那校尉看了一眼李茂贞的眼色，将自己的佩刀拔出来反手递给了他。
杜让能是个书生，舞刀自然不成样子，他拎着沉重的刀掂了掂，胡乱比划着，思忖着往自己身上哪里下刀比较合适。
他离李茂贞那么近。李茂贞下意识的就将自己的手摸在了佩刀之上，警惕的看着他。杜让能看见他的表情那么警惕，心里生出了鄙视之情，嗤笑了一声，就将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之上。
朝堂上的众人一直看着这出匪夷所思的转折闹剧，此时见当朝宰相真的准备持刀自刎，终于有人忍不住走出队列阻止：“杜相，杜相……”那人转眼看见凶神恶煞的李茂贞，眼神瑟缩，立马转身对着皇帝哭喊道：“圣上……圣上……杜相一直是朝廷的栋梁之臣，他不能死啊……”
“他自己都已经认罪，郭少卿这话就不对了，他这般好大喜功，鼓动圣上用兵，离间肱骨之臣，若他是朝廷的栋梁之才，置我等为何地？”队列中有人反对。
李暄手按在身前的案几之上，青筋暴起，内心剧烈的挣扎，如果他保着杜让能，事情会怎么样？自己会死吗？看样子李茂贞还没有想杀他的意思。大约会将他软禁起来，从此做一个他手里的傀儡皇帝。
但是杜让能已经让他答应，只要杜让能死了，李茂贞就可以撤兵。
他会撤兵……他会撤兵……这个条件真的太诱人，即便他知道自己牺牲这么一个忠臣很不应该，不应该。
可是……李茂贞会撤兵……
“圣上……您倒是说话话啊……”郭少卿不理其他人，只看着皇帝。
“杜卿……”李暄终于艰难的开了口，朝堂里一片寂静。许久的沉默。过了一会儿，李暄用痛惜的，认命的声音对身边的太监说道：“……拿毒酒来……”
“圣上，不必如此麻烦了。”杜让能好像对抹脖子这个姿势死法不太满意，他将刀从脖子上取了下来，环视了整个大殿上的众人一眼，形形色色，表情各异，各怀心思。他沉重的叹了口气，萧索的说了一句：
“死了容易，活着太难，诸位保重。”
说罢，双手倒拎着刀，十分利索的一刀捅在了自己的肚子上，痛苦的倒了下去。这利落和狠劲根本不像是一个文弱书生能干的出的事情。
“杜相！”
“杜相！”
朝臣惊讶哭喊，即便刚才想治他于死地的那些朝臣，也不忍心看倒在血泊里的人，将脸转过了一边去。
李茂贞看着众人的痛哭流涕，遥遥的对视上一直坐在宝座上的皇帝李暄。他在玉旒下的眼睛依旧看不清楚表情，但是……
“哼……”李茂贞朝着他轻蔑地冷哼了一声，带着人转身出了大殿，留下大殿中沉默不动的李暄，和朝臣一片糟乱的悲呼声，哭喊声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