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你不能过去……”
集中治疗地外围，一个扎着三个小辫儿的男孩哭闹着，不断地想从木栏杆下的空隙钻进来。
大夫和焰灵宫的人都死死地拦着他。
画妘兮看着那老人的尸体上盖着白布给抬了出去，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原本各人心里都扬着希望，看见这第一具从营地里向外抬的尸体，心里都是一沉。
那小孩哭得厉害，画妘兮隐约听见，扭头问道：“是孩子在哭？”
焰灵宫跟在近前的人道：“是那老爷子的孙儿。”
画妘兮猝然回身一望，垂着眉：“找面罩和手套子来，给他带上，把人带进来。”
那人应了，连忙去带那孩子。
焰宫主挽住画妘兮的手，握了握：“人生无常，他年事已高，经不住这一次天灾，也是他的命。”
“我是听那孩子哭得太惨了。”
画妘兮摇摇头，示意自己无妨，跟着抬尸的人走到远处，才张口说话：“你们等一下。”
几个人立即放下尸体，看着画妘兮：“神医有什么事？”
画妘兮扭头对不远处领着孩子的人招招手，示意他们过来。
那孩子眼神一直直勾勾地盯着这里，身边的人要带他过来，他便一溜烟地扑过来，跪倒在了白布前：“爷爷！”
掀了白布，老人的身体已经冷了，脸上表情很是痛苦的模样，想必是在病痛折磨里去世的。
那孩子一见，哭得更惨了，才半人高的身体蜷缩起来，吼得撕心裂肺，又要伸手去抱他爷爷的身体。
画妘兮连忙把人给拖住，好声劝道：“孩子，你人少身子弱，不要碰爷爷，啊。”
不料那孩子泪眼朦胧地看了眼画妘兮，神情骤变，嘴唇哆嗦着，像是要咬人：“我认得你！你就是鬼见愁！”
众人都是一愣。
大家知晓面前的人是鬼见愁神医，通常都是激动又兴奋，尤其是在这个鼠疫弥漫的地方。
可这孩子的语气和眼神，分明是看仇人的眼神。
“就是你害死了我爷爷！”小孩恨得要命，大叫着就伸手扑向了画妘兮。
画妘兮一个不妨，完全没想到这孩子会是这个反应，下意识向后一闪，脚上一痛，就闪向了一边。
焰宫主箭步赶上，连忙伸手扶住了画妘兮，另一只手抓住了小孩的后衣领，把他给提了起来。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情！”围过来的大夫都指责那孩子道。
被提起来的孩子还不愿放弃，蹬着脚要踢画妘兮。
焰灵宫的人赶过来，从焰宫主手中接受了孩子，按着他的肩膀把人给制住。
“疼吗？”焰宫主丝毫没有觉得不对，当着众人的面蹲下去，捧着画妘兮的脚检查。
画妘兮面上隐隐藏着怒意，示意焰宫主起来扶着她：“没事，扭了下，待会敷点药就好了。”
那孩子仍旧不肯，小兽般用眼神咬着画妘兮，喘着粗气。
众人都看着。
画妘兮示意焰宫主把她扶到那孩子跟前：“你说是我害死了你爷爷？”
“就是你！”那小孩叫着，眼泪就飞了出来。
画妘兮冷笑一声，向周遭围着的一圈人里瞧了瞧：“你爹娘呢？”
那孩子不说话，人群里挤出来个姑娘，半大孩子的模样，过来就朝着画妘兮一躬身：“对不起，鬼神医，我弟弟不懂事……”
画妘兮脸上仍然不作高兴的模样：“你们爹娘呢？”
孩子姐姐低着头：“爹娘，都病死了……”
画妘兮移开目光，看着那男孩：“你爹娘也是感染鼠疫死了？你觉得鼠疫是我带来的吗？”
小男孩不说话，只恶狠狠地瞪着画妘兮。
“阿弟！”孩子姐姐连忙制止。
“没关系，”画妘兮抬手示意那姑娘无妨，“孩子心结解开，他会恨我一辈子。”
恰在这时，大药炉里按照新药方熬制的药好了，不少有肺炎并发症的病人喝了第一副药后，立即就向外咳出了不少废痰。
帐里面的大夫们都赶出来报喜。
画妘兮看着那小男孩：“现在，你还觉得我是害死你爷爷的人吗？”
“你治别人，治不了我爷爷，你就是害死我爷爷的人！”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知好歹？你见过哪个大夫能治好所有人？难道你爷爷人去世了，还得让鬼神医给你治活吗？”不少大夫打抱不平道。
画妘兮深深地看了一会儿那孩子，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笑了：“你说我救不了人，就是害人，那你呢？得病的可都是你们村子里的人，你看着他们死，却什么都不做，你岂不是比我害了更多的人？”
“我不是大夫！”男孩扯着嗓子叫道。
“不用你是大夫，熬药、给病人送药、喂药，总会吧？”画妘兮刺激他，“还是说……你这么大的人了，连这点活也不会？”
她眼珠灵巧地一转，又鄙夷起来：“哦，我知道了，你是怕累，所以不愿意干！”
“你胡说！”小男孩气得胸膛一起一伏的，眼睛瞪得像夜里的猫，“那是我、那是你们不给我进！”
“给你进呀，”画妘兮一摊手，“嗯，从今后你就进来，断药喂药就行，别的不用你干，一天管你三顿饭，想吃什么有什么。”
这下轮到那姑娘急眼了，连忙哭道：“神医，你别收他啊神医，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了，我一家五口死得剩下三口，我弟弟也不能再因为这个死啊！”
画妘兮只斜眼看着那小男孩：“你要是不想来，不敢来，就趁早和你姐姐回家去吧，只不过可别再向我身上泼脏水。”
“不行！”那小男孩被激得头昏脑胀，激动地不得了，“姐姐你家去，我就是要在这里救人，他就是害人！你！我要是救了人，你怎么办！”
画妘兮弯唇一笑：“你说了算呗，只不过到时候，如果到时候你还觉得我是害死你爷爷元凶的话。”
焰宫主低声吩咐焰灵宫的人道：“你们把他带下去，好好照看着，不要让这孩子沾上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