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原本平淡的目光突然间凝住了，在江明的脸上停驻了片刻，又似是没事一般瞥到了一边，即便如此，她毕生的演技似乎已经诠释到了极致，仍然无法掩盖她此时内心的翻腾。
她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变得开始闪烁起来，仿佛是要借此逼回眼底涌上来的波涛。
时间仿佛过去许久，她再度抬起头来，可脸上依旧没有恢复她平时惯有的平静和淡薄，她看着江明，扯了扯唇，无力的吐出几个字，“有烟吗？”
她已经戒烟许久，跟陆行川在一起后，尤其是知道了陆繁星是她的亲生女儿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心烦意乱到要靠抽烟去缓解的时候。
可今天，她想抽。她甚至想不到，除了抽烟自己还能做什么。
江明回了一下头，往病房里看了一眼，陆繁星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紧握着陆行川的手一动不动。
尽管他极不认可沐方舟，但江明心里很清楚，沐方舟和陆繁星这对母女，对陆行川而言就是一切，甚至比整个陆氏集团还要重要。
他轻轻摇了摇头，道：“沐小姐，我先送你和繁星回去休息，陆总这边我看着，有事我再给您打电话。”
方舟抬头看着他，微微眯起了眸。
江明以为她是不满自己不给她烟，急忙又解释道：“沐小姐，如果陆总现在清醒着，一定不希望您抽烟。”
方舟缓缓的侧开眸，自嘲的笑出声来，“是吗？”
江明也许不知道，即便他是陆行川的得力助手。
陆行川从来不管她是否抽烟，喝酒。
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这两样是最好的发泄方式。
她睨了江明一眼，没有过多的苛求，又转过头去，缓缓的阖上了眸。整个身体靠在墙上，仿佛没了墙体的支撑她甚至都无法站稳。
她不说话，江明也跟着沉默起来。过了许久，她动了动，“你先派人送周姐回去，我和繁星再待一会儿。”
现在的情形，繁星肯定是不愿意走的。她微微抿了唇，动了脚步朝着医生的办公室走去，江明想要跟上去，但想了想，又收回了脚步。
……
等方舟从医生的办公室里回来，周姐已经被江明派人送了回去。陆繁星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动作，似乎是时差所致，她的精神有些懒散，眼睛似乎想要闭上。
方舟叹了口气，朝着她走过去，“闪闪……”
听到她的声音，陆繁星猛地回过头去，看着她有些委屈，动了动唇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可犹豫了好久都没有说出口，又可怜巴巴的低下头来。
方舟抿了抿唇，朝着她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来，伸手将她抱入了怀里，抬起一只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是不是觉得累了？”
陆繁星情绪有些低落，头仍然低着，轻轻的摇了摇头，“妈妈，爸爸是不是醒不过来了？”
“怎么会这么问？”方舟心口处有些疼，但脸上仍然保持着笑，陆繁星的心思太过敏感，她怕自己稍稍不注意便会让小繁星察觉到什么。
她还太小，而自己和陆行川作为她的父母，应该护着她成长，可却让她在这个年纪承受了太多她本不应该承受的东西。作为父母，她和陆行川愧对小繁星。
她的声音褪去了往日的清丽和浮华，听起来只剩下淡淡的疲惫之中裹着一丝是显而易见的沙哑。只可惜陆繁星太小，听不出这些。
陆繁星仍旧摇头，不肯答话，也不肯说话。
方舟叹了口气，把她抱在怀里，“爸爸不是醒不过来了，爸爸只是太累了，所以睡着了，等他休息够了，就会醒过来抱闪闪了。”
方舟不知道自己之于陆行川的意义是什么，但她知道陆繁星对于陆行川的意义。
对于陆行川而言，尽管他平时对这个唯一的女儿并不溺爱，甚至可以称得上为严厉和淡漠，但不可否认，陆繁星一定是陆行川最软的那根软肋。
就算是为了陆繁星，他也绝不会让自己出事。
陆繁星在她怀里重重点了点头，“嗯，我相信妈妈，也相信爸爸。”
她这句相信莫名勾起方舟内心的一阵酸楚，方舟用下巴蹭了蹭她柔软的头发，手掌轻轻的拍着她，“累不累？在妈妈怀里在睡一会儿。”
陆繁星抬起头看了看她，迟疑了片刻，轻轻点点头，又回过头去看了陆行川一眼，然后才放心的趴到方舟的胸口，轻轻的阖上了眸。
没了人说话，四周格外的寂静，方舟只能听到轻浅的呼吸声，在这莫名让人感觉到空荡的空间内格外的清晰，也格外的落寞。
她仿佛无根的浮萍一般，只能随波漂流，没有归处。
她抬头去看陆行川，唇角无力的扯了扯。心里的情绪从未有过的复杂，太多不确定的事情摆在她的面前，她仿佛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旋涡之内，陆行川之于她而言，到底是救赎还是灾难？
她分不清楚，也懒得去分。
病房里面有一张陪护的床，她小心翼翼将繁星放到陪护床上，盖好被子才再度回过头来，看着病床上仍没有任何反应的陆行川。
直至现在，她仍然不敢相信，躺在这里的人会是陆行川。
她没再往病床旁边去，就那么站着，视线落在陆行川的脸上。最起码在这一刻，她希望陆行川是平安无事的。
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影影绰绰所闪过的画面里全都有陆行川，这种感觉令她恐惧。
她闭了闭眸，只希望陆行川赶快醒过来。
只要他醒过来……
方舟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手机蓦地响了起来，陆繁星在小床上翻了个身，方舟如梦初醒，急忙接通了电话走至门外，生怕手机的声音会吵到陆繁星。
她到了门外之后才去看屏幕上是谁的号码，见是柏灵，她陡然松了一口气，“喂？”
“方舟，陆行川的情况怎么样了？”
她吐了一口气，抬起另一只手按了按太阳穴，“不乐观，你给我打电话，是不是f市出什么事了？”
她现在在f市，唯一能用的人只有柏灵，尽管陆氏集团和星耀传媒的事柏灵根本就没有插手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