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丞谦凉薄的视线从她身上掠过，闪过一丝讥嘲，“你为了一个男人和家里闹翻，沐方舟，我有没有责怪过你一句？你想做什么，不管我同不同意，我有没有阻止过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从小到大爸妈最疼你，可你都做了些什么？今天是他们的忌日，你不接我的电话，却和一个男人出现在这里去祭奠他的父母，现在轻而易举的一句忘了就能掩盖过去了？沐方舟，我没有你这么狼心狗肺的妹妹！”
“够了！”陆行川将方舟护到身后，回过头怒视着沐丞谦，立体的五官透着一股戾气，“沐丞谦，方舟是个人，不是你们沐家的私有物。”
他冷冷看着沐丞谦，他若不是方舟的哥哥，他早就动了手。
“陆行川，我们兄妹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嘴。”沐丞谦拧了拧眉，视线落在方舟的脸上，她脸上肿得厉害，已经看不出原本的美艳，眼睛里一片水雾迷蒙，但始终没落下一滴泪来。
紧咬着下唇的模样倔强的令人心疼，沐丞谦微微愣怔了片刻，目光里的凌厉和怒火沉下去了一半。
或许，他的那些话说得真的有些重了。
陆行川抿抿唇，刚要说话，身后的方舟突然拉了拉他的手臂，他回头去看，方舟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缓缓走上前去。
陆行川眉心微拧。
尽管方舟在他面前从未表露过她对沐丞谦的感情，但他感觉得到，她对沐丞谦还是抱了很大的期待的。
陆行川不希望她不开心，也不想她和她在乎的人始终心有隔阂，这件事，只能靠她自己去解决。
陆行川稍稍往后退了两步，不着痕迹的护着她。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着沐丞谦，“哥，忘记爸妈的忌日是我不对，可我不是故意的，你可以指责我，可你呢？在你眼里，我做什么都不对，不管我怎么做都得不到你的赞许，你若真心的想让我来，为什么不提前给我打电话？”
方舟冷笑了一声，“我不配做爸妈的女儿，可你呢？你配做我的哥哥吗？”
沐丞谦瞳孔骤然间缩了缩。面对方舟平静却咄咄逼人的眸，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有私心，他不想让她出现在父母的墓前。
他没告诉她沐家今天会过来扫墓，可他也抱着一丝侥幸，如果方舟记得，如果方舟想要过来，他会让人过去接她。
可直至快要结束也不见她的踪影，沐丞谦还是没忍住给她打了一通电话。
他想，父母应该是想要见到她的，小时候父母就最疼她，即便对她有恨，他也不想让在九泉之下的父母留有遗憾。
爸妈最疼她，会原谅她的那些错误吧？
沐丞谦抿了抿唇，抬眸看她，“方舟，只要你答应跟我回美国，以后都不再回f市，和f市的人扯上关系，我向你保证，以后我会努力做一个合格的哥哥，把之前欠你的都还给你。”
这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大的退让。
方舟目光一亮，紧接着又是一暗。沐丞谦的话确实很触动她，如果这句话放在五年前说，她在这五年中或许会淡化仇恨。
可来不及了，多年来的孑然一身，让她明白了这个世界上谁都靠不住的道理，爸妈走了，十七走了，妹妹走了，她的两个孩子也走了……
她还很年轻，可已经经历过别人几十年都没经历过的事，她不想行尸走肉的活着。她希望回到七岁之前的时光，可过去终究是过去，谁也回不去。
以交换条件做出的妥协，对谁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方舟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却明显感觉到身边的人身体紧绷起来，方舟深吸了一口气，侧过头看了陆行川一眼。
陆行川低头看着她，两人的视线刚巧碰在一起，一个幽深晦暗，一个却慢慢浮上了一丝笑意。
方舟动了动唇，往陆行川的身边挪了挪，一只手轻轻去扯陆行川握成拳的手。陆行川眉角一动，五指松开。
方舟握住他的手，他反客为主，手腕一动，五指和她交缠紧扣。
沐丞谦拧眉，看她这样的动作就知道她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他盯着她，漆黑的目光如同古井深潭，片刻，他冷然一笑。
方舟被他这一笑吓得身体陡然一颤，陆行川站着没动，可手上握着她的力道却重了重。
方舟的情绪缓解，抬起头朝着他勾了勾唇，才又转过头去看着沐丞谦，目光清明，掩去了他对沐丞谦的恐惧，“哥，对不起……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当你是我最亲的哥哥，可……”她微顿了下，又直起头来，“我想选择自己的人生，我不想依靠哥哥生活，也不想让自己的下半生在悔恨中度过。”
沐丞谦眉目一沉，她如果不走，他怕她的下半生就只能在悔恨中度过了。
方舟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沐丞谦没动，她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索性就低下了头，静静等着沐丞谦接下来的话。
手上的力道轻一下重一下，方舟微抿了下薄唇，此时此刻，她想找个肩膀依靠一下，可十七也在这里，她不想和陆行川过于亲密。
除却大多数时候的逢场作戏，她和陆行川亲密的时候其实并不多。
沐丞谦的视线落在她和陆行川紧握的手上，沉默了片刻，忽的笑了，“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你真正对不起的人不是我。”他深吸了一口气，幽深的眸里一片晦涩，“这些年你确实受了很多委屈，就算所有的人都对不起你，但爸妈没有，方舟，爸妈白疼你了。”
方舟心口处一疼，瞬间被泪水模糊了眼睛。
刚刚她面对自己最惧怕的沐丞谦都没哭，可此时听到一句“爸妈白疼你了”，却让她的心防土崩瓦解，蓦然间生出眼泪来。
她想跪在父母的墓前大哭一场。
父母从小最疼她们两姐妹，希望她和方舟一生平安幸福，可她却辜负了父母的期望，把自己的人生弄得一团糟，还害死了方舟。
她低头看着父母墓碑旁边的无字碑，突然间掉下泪来，沐丞谦说得不错，爸妈确实白疼她了……
陆行川叹了口气，轻轻揽着她的肩膀将她拉入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