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芸的记忆又陷入一片紊乱之中，仿佛刚刚从那场大火中逃出来的时候，根本认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她惊恐的看着陆行川，剧烈的挣扎起来，“不要，放开我……救救我……救救……”
陆行川眉心紧拧在一起，松开了她的手。
她立刻抱着头缩在墙角，身体不停的发抖，“放了太太，孩子……”
陆行川看着她，知道她已经到了极限，再逼问下去怕是会让她崩溃，可仅仅凭这些话，便能说明当初那场火的真相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若真是自焚，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孟芸怎么会求救？
他抿了抿唇，按了病房内的呼叫铃，“让医生过来。”
他转头看着蹲在地上的中年女人，慢慢蹲了下来，沉沉的声音徐徐缓缓，“孟姐，没事了，是我……陆行川……”
听着他的声音，孟芸慢慢直起了头，和他对视了一眼之后又立刻低下了头，不停的摇着头颤抖，“不要……救救太太……救救小姐……”
“孟姐，我在，我会保护她们。”陆行川的声音又放低了一些，“你告诉我，谁要伤害她们……”
孟姐头埋进膝盖之中，身体颤抖的越来越厉害，唔唔的哭起来，却始终说不出那个名字，口中不停的喃喃不清不停求救。
医生来的很快，见此立刻让护士上前，把孟芸拉到了床上打了镇定剂。然后才转过头看着陆行川，“陆先生。”
“怎么回事？”
“病人这段时间情况已经好转了许多，恐怕是触到了最恐惧最痛苦的那段记忆。”医生回答道，回头看了一眼孟芸，“但这种情况，是这几年来第一次出现。”
陆行川眯了眯眸，转头走了出去。
之前孟芸自言自语时也会说起沐星辰，但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这次应该是听他提起了沐星辰的原因。
医生跟在他的身后，出了门，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医生一眼，“好好照顾她。”
医生点点头，“陆先生放心。”
他带着江明离开，一路上脸上沉沉的。
孟芸并非不记得那个人是谁，只是在意识混乱不清的情况之下，她依然对那个人心存恐惧。害怕让她不敢轻易开口，即便面对的人是他。
过了一会儿，陆行川直起了头，“江上明珠失火之前，都有谁去过？”
江明摇了摇头，“据当时的保安讲，并没有人拜访，我们的人也查了监控，确实如此。”
“你觉得孟芸刚刚的反应是没有人来过的样子？”她并不是一味的呼救，她的呼救中还夹杂着求饶。
江明低下了头。
五年前他们调查到的那些，似乎在一夕之间被人推翻，“我马上派人去查。”
“这件事根本就不用查。”陆行川睨了他一眼，又将头转向了车窗外，“孟芸跟在我身边多年，绝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能让她至今心存恐惧把她逼到这一步的人不多。”
江明猛地缩了缩瞳孔，脑子里已经明朗清晰。
他继续说道，“星辰死了，对谁最有利？”
江明握着方向盘的力道重了重，“付小姐？”
当初陆行川和沐星辰的婚事，最高兴的人是陆老爷子，那是陆宇骁年纪小，他不得不将公司交给陆行川，但他是最不希望陆行川和付文琦的婚事能成，有付家为背景的陆行川更不好对付。
陆行川能在陆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娶沐星辰，其中少不了老爷子的推波助澜。
最不高兴的人是陆夫人，她深知自己和陆行川在陆家的地位岌岌可危，她需要付家帮她巩固地位，可偏偏陆行川执意要娶沐星辰。最后她发现时木已成舟。沐星辰死了，换个角度想，受益最高的是陆夫人和付文琦。
江明深吸了一口气，“可付小姐当时在美国。”
“我妈呢？”陆行川淡淡问了句。
江明脸色微微变了变，“当时夫人在……”
“重新查一遍。”
“是。”
陆行川阖上了眸，掩住了眉宇间的疲倦，沐方舟和陆夫人针锋相对或许并不是巧合，从沐方舟回国开始，她的目的就如此明显。
……
方舟陡然踩了刹车，从后视镜看着刚刚疾驰而过的车子，心口处莫名的紧张。待车子完全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她拿出手机给柏灵打电话，“你问问精神病院那边是什么情况，我刚刚看到陆行川的车子从那个方向回来。”
那头的柏灵也是一愣，“你等一下，我问问。”
方舟深吸了一口气，把车停在了路边，抽出一支烟点燃，不多时，柏灵的电话打了进来，“刚刚陆行川是去过了，听说孟芸的情况又恶化了，你还要不要去？”
方舟抿了抿唇，脸色有些难看，“去了她的情况就能好转吗？”
柏灵无言。过了一会儿，方舟嗤笑了一声，“我过去看看。疯言疯语或许会有意外收获呢。”
说着她准备挂断电话，柏灵突然开了口，“方舟，你现在的做法太冒险了，去见她对你而言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我想知道啊……”方舟垂了垂眸，没有过多的争辩，语气听起来裹着令人心疼的失落。
柏灵心口一缩，“你想知道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想知道什么，或许只是想见见故人吧……”
柏灵张了张口，却最终一个字也没说出来。过了一会儿，她不再劝，“那你去吧，我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你小心一点。”
……
方舟并没有从正门进去，精神病院有一处侧门，平时极少有人从这里经过。柏灵有个同学在这里工作，带着她直接去了孟芸的病房。
孟芸住的是单独的高级病房，周围的环境很安静，走廊里回荡着两人的脚步声，护士回过头提醒她，“沐小姐，病人刚刚打了镇定剂，你不要待太长的时间，不然陆先生那边我们不好交代。”
“我知道。”方舟提了口气，“我不会让你们为难。”
说话间，护士的脚步停了下来，打开了门。
她自己一个人进去，轻轻关上了门。
孟芸睡着了，不过五年，她苍老了许多，脸色白的骇人。
她仍然记得，五年前的那天，孟芸拼死想要保护她，却被那些人拖走。作为唯一的知情者，她早已认定孟芸已经不可能在人世了。
可她没想到，孟芸竟然会活着，在这里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