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后来才明白，那孩子是瞧不上我们。”田婶顿了顿，继道，“他那时很乖，只是年纪有点大了，是记事的很，我们家老田呢，一开始嫌那女孩子太小，现在又嫌那孩子太大了，懂事，和我们不亲。呵，你说这难伺候的？”
田婶谈起自己的先生，还是一脸的温和，好象他怎样，她都不计较，都包容。
“我们后来的第一选择也不是那孩子，我的意思还是挑个女孩子，而且也考虑到了背景。”
“背景？”
“对，我刚刚说我们那一个小镇，都姓田，就是说明，有的孩子若是被领养后，还是有可能之后再遇到自己的亲生父母，那到时候是个大麻烦。我们花了心血去养，到时候他遇到了亲生父母，若是亲生父母不接纳，只是想联系个关系还好，若是亲生父母因为种种原因，当初是不得已才把孩子送走的，或是被拐卖的，一直在找，那我们领养的父母面临的问题就尴尬了。花了心血去养，到时候还是还是跟亲生父母走。若是亲生父母愿意支付相应的费用也好，若是没有，真的等于白养了好几年。”
“经济的补偿不是应该的吗？”蓝小情诧异，以为是理所应当。
田婶闻言，笑着摇摇头，“当然不是了，国家有条例规定，我们若是领养了，是为国家和法律尽义务，既然是义务，就是免费的，无偿的。领养这种事，这两个字，这一个词，意思就是领回家，自己养，当作是自己的孩子，那父母养自己的孩子，还要报酬么？当然将来的养老一般都是认为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的，但也没人认为，若是将来没有做到养老送终，就受什么谴责，更何况，领养的协议上也是有规定的，时不以任何回报为目的。”
“这……”
“姑娘，你太小，应该也没接触过这样的事。可能有的人都会认为这公平，但这就是领养的条例。因为自己不能生育，领养了别人生育的小孩，好象还是自己占了大便宜。”田婶说到这里，也是叹了口气，神情有些落寞了，“总而言之，领养就是白养。所以，我们也是考虑到这一点，希望能找个背景干净的。”
“背景干净？”
“就是父母双亡，而且没有任何亲属可以抚养的小孩。”田婶说，“这么说还是，我们也是很会算计了，呵呵。”
田婶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气氛还算轻松，田叔一直低调地坐在那里，使只是表情缓和了些。
田婶歇了口气，接过田叔推到眼前的饮料，咕咚咕咚地喝了好几口，是个畅快爽利的老妇人，她继道，“所以说，我们只是希望一劳永逸，不要白付出了。当然，不仅付出的是财力，也包括精神和感情。我倒还好，我家老头子，一旦和人建立了感情，就真的很难放下，就比如那孩子，我们在一起……”
“行了！”田叔闻言，又发了火，这回甚至站了起来，就差拍桌子了。
田婶叹了口气，见他的模样，看上去吹胡子瞪眼，倒也不怕。她也觉得聊天被打断了，思绪和记忆受影响的样子，“你要是不高兴，出去待会儿吧。”
“你”田叔很明显地感到凉凉了，好似本来他以为田婶会如刚刚一样，哄哄他，安慰他，但得到的却是被赶出去的待遇，整个人是不上不下的，更难受了。
“你要是不想出去，就坐下来，继续听，不要打断我，我在帮他们破案。”田婶一副大公无私的模样，表情也冷硬了起来，这应该是个十分坚强可靠的女人，有大爱博爱。她看也不看田叔，似乎是在警告他，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而且所有人都要适当地忍耐一些自己不想忍耐的事。
田叔一下没了气焰，没面子，想走也不是，不走坐下来，也尴尬。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一脸委屈巴巴地坐下了，又点燃了根烟。
蓝小情看着有趣，这个家，看上去田婶一直在哄着劝着，在包容甚至在宠溺着田叔。但其实，看上去一直在发脾气，高高在上，总是拿着别人一把的田叔，反而是患得患失的那一个。他离不开田婶，也爱田婶。但他要的是田婶对他的包容和忍耐，这看上去有点相互都斯德哥尔摩的意味，但每个家庭都有每个家庭的相处模式。这也有些畸形，蓝小情难以想象，什么样的人，要从半路进入这个家庭，并接受和忍受这个家庭的相处模式。这并没有不健康，至少没有她从小到达遭受到的歇斯底里和忍耐憋屈。若是给她选择，蓝小情可选择这样的一个家。
然而，田佑基能受得了吗？他是好高骛远的人，他想要即便不是大富大贵，不是高格调的生活，至少也应该是安静的吧？而看上去田婶的这个家，应该没什么平静安稳，至少田叔就做不到吧？田婶也不像是那样的人。
“不好意思，我家老头子就这样，他不是生气，是因为被我说中了。”田婶说完脸色也不好，自己的先生在旁边，她皱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田叔还在生闷气的样子，烟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田婶叹气，“其实，他一直都放不下，也是因为这个，我们觉得太伤，原本想着隔个几年，再去领养一个，后来想起过去那五年，就有阴影，心里不舒服，也是怕了，最后干脆打消了那个念头。”
蓝小情皱眉思忖着，想象着，有的人果真是情感浓郁到化不开，太过依恋了。
“讲老实话，那五年，我们对那孩子不错。可是，我们也知道，那些可能都不是那孩子要的。”田婶一讲起田佑基，就只说是那孩子。似乎是找不到一个更好的称呼了，也不能说是自己的儿子，直接说名字，甚至都不知要叫哪一个，究竟哪一个才是那个孩子的名字，才是他有效的称呼呢？连一个养了他五年的人，都叫不出了。
“他到您家，是叫您妈妈吗？”蓝小情好奇地问。
“嗯。”田婶应允的时候，还淡淡地笑了笑，“其实，当他主动找上我们的时候，就是这样叫我们的，那时候还没有办领养手续。”
“他主动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