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好不好？”季丽把玩着手里的使打火机，在茶几上一磕一磕的，看着坐在对面，擦试着手枪的张师傅，“他们盯上你了。”
张师傅今天穿了一身唐装，白色滚着金边，那是真正的金边，衣服上镶嵌了金丝，“我有这个了！”张师傅狐狸一般魅惑的细长眼睛，露出一个略带得益的笑，举起手里的手枪，居然朝季丽瞄准。
“你”季丽下意识僵住了身体，怔怔地看着张师傅。说不害怕是假的，她脊背发凉，“你要干什么？”
“别怕嘛。”张师傅见“收效”颇好，便将枪收了起来，继续手中把玩着，“放心吧，没装子弹。”
“你耍我？”季丽冷冷地看着他，心底有些懊恼自己刚刚的胆怯，“我让你走，听到了吗？”
“听到了，听到了！”张师傅打了个哈欠，“我也正好困了，回去睡觉喽”
“你回来！”季丽惊奇，叫住已站起来，慢悠悠走向门口的张师傅。
尽管是季丽自己的办公室，她也早在张师傅进来前就关掉了监控和监听，但她还是左右看看，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几步，压低了声音，“我说他们盯上你了，知不知道？”
张师傅挑眉，“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季丽诧异，漂亮的眼睛瞪了起来，“你那是谋杀，被他们抓到你说会怎么样？”
张师傅闻言最角微弯，莞尔，一脸狡黠地看着季丽，甚至稍稍弯了点腰，凑近她说话，也学着她压低声音，像是在说悄悄话，“会把你供出来哦。”
季丽感到自己都快得心脏病了，听到张师傅这句话的时候，心跳都停了半格，“你要干什么？”同样的话，她又问了一遍。
“别怕别怕”张师傅摆摆手，“你们中国有话叫什么来着？一根绳上了蚂蚱，谁都跑不了，是不是？我和你说过吧，我祖上也是华裔，我还是四分之一的混血。所以说，凭我对这句话的理解呢，的确谁也跑不了，可一个活了，不就都活了？或者说，一个保着一个，就是保着自己，对不？”
季丽挑眉，竟然无言以对，“你的意思是，让我接着保你？”
张师傅笑得莫测高深，“你呀你，你这么怕我把你供出来，那他们不让我供不就得了？”
季丽再一次怔住，旋即无奈，叹了口气，“所以我说让你走呀！快回去吧，这回是我失策，命都没了，还要什么男人？情降什么的，到时候再说再做吧。”
“你千里迢迢把我叫过来，现在又叫我走？”张师傅站在原地，好象觉得是累了，居然双臂抱胸，倚着墙，挑衅一般地看着季丽，“我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吗？”
季丽都要崩溃了，几乎是央求一般，“好了好了，是我的疏忽，是我大意，是我的错了，好不好？算我求求你了，快回去吧，你回了英国，我就给你打钱，够你吃喝一年的了。”
“我为什么要你给我打钱？难道我自己挣不到钱吗？你看看这是什么？”张师傅第次举起手里的枪，“我连这个都弄得来，我真需要你那点钱？”
季丽无语，“那你要什么？”
“我什么的不要，我只是不走而已。”张师傅说完脸上露出异样复杂的神情，他看着季丽，像是想起了许多事，“我告诉你，我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为了一点点钱就做伤天害理之事的灵媒了。当年，若不是我急用钱解决古堡的事，我真没必要去做那种事。”
“伤天害理？”季丽脸色也沉郁了下来，目光犀利起来，“你觉得伤天害理，你为什么要做呢？别说有损阴德了，那可是连命都要豁出去的事，你还不是为了一点点钱冒险去做了，还做成功了。”
“对呀，现在是成功了，我可以站在这里和你对质。若是失败了，我骨头得找不到了，钱也泡汤了，那我今天能站在这里，靠的是什么？”张师傅一脸骄傲，也一脸神伤起来，“是我的能力高超，是我怀才不遇，是我明明可以成为白金汉宫最厉害的灵媒，我却流落街头，连家族继承下来的城堡都保不住。我的祖上是中国人，一生的心血就是这么一个古堡了，他们若是知道我用这种方法挣来的钱保住了古堡，他们也会怪罪我的。若是当时有个人站在我跟前告诉我，宁可不要古堡，也不要做伤天害理的事，我一定不会做。可是我当时孤立无援，站在我面前的，不是什么好人，是一个被妒嫉心吞吃了心的女人。那个女人，就是你”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季丽打断他，斥责他，但她想说什么自己也忘了，“当年又不是我逼你做的！”
“你是没有逼我，但你是为了你自己。”张师傅仍旧一无义正言辞的模样，“你一共找了我两次，第一次找我的时候，你才十九岁，刚刚成年，你就开始心术不正了。你居然要破坏你好朋友，和你喜欢的人的姻缘。别以为我不知道，那男人第一眼看上的是你，可你嫌他穷，嫌他是中国人，你瞧不上。你看看你自己，你虽然是英国籍，可你比我还是地地道道的中国血缘，你有什么资格瞧不上中国男人？”
季丽胸口起伏，一言不发，“那是当年……”
“那你第二次找我呢？也是当年吗？”张师傅又好象在一桩桩一件件地数落她，像个正义的法官，“三年后，你发现你真的阻隔了你好朋友的姻缘，可你喜欢的男人依旧不喜欢你，他还是喜欢那个离开了他的女人。你这歹毒的女人，你居然想用死亡在阻隔他们？”
“你住口，别说了！”
“我为什么不说？若是我被审了，我对法官，对刑警也是要说这些的呀，不是嘛？”张师傅脸色很难看，他很后悔当年之事，“我是个灵媒，但灵媒也有良知。没有一个灵媒是为了图财害命的，我也一样。若不是为了古堡，我何苦做着等冒险的事？我最后还是会破财，损寿命。”
“你做了就是做了，找那么多借口，那你当年干嘛不拒绝我？”季丽还是不服，伸手指着张师傅的下巴，质问。
“因为我当时别无选择，我要保住古堡，我要吃饭，我要活着。再挣不到钱，我只有思路一条了！”张师傅不看季丽，眼眺望着屋子的一角，也像是在望着多年前的虚无，“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是灵媒，有的钱我不拿，但我一旦拿了，该做什么还是要照做，虽然是要冒险。”
季丽闻言冷笑，“你把你自己说得无辜，而且伟大。可实际上是这样吗？你想证明你自己，想证明你自己比得上效命于白金汉宫的灵媒，你想挑战，可你最后还是销声匿迹了，因为你做的是伤天害理的事，你自己也说过了。所以，你根本不完全是因为我逼你。其实，我只是把钱拿到你面前，一切都由你决定，这是你自己说的，对不对？”
“那又如何？”张师傅与季丽相互指责，推卸责任，“你想怎样？我做什么是我的决定，我可以选择不伤天害理，也可以选择证明我自己，一切是我自己的意愿。可你呢？你做什么了？你做来做去，做的都是伤天害理的事，因为你第一次是想拆散你好朋友和你喜欢的男人，第二次是想让你好朋友死。你从头至尾，打的都是坏主意，坏透了……哈哈，不过你是报应，你机关算尽，最后你想要的男人你还是得不到。现在已经是你第三次找我了，这一次我可没那么神通广大了，你想让他天天想你，爱你，是需要一定的基础的，可不是凭空就能让他想到一个自己根本就不爱，甚至不想理的女人。”
“你够了！”季丽再一次呵斥，尽管她知道也没什么用处。
“灵媒再厉害，即便能操控生死，但人心还真不是那么容易操控的事。”张师傅懒洋洋地，很明显刚刚那好几轮对话里，他都是赢家，如此便可以放松许多了，“我让一个人死，可以她迷迷糊糊，也可以使本来与她擦身而过的车子撞向她，甚至可以使对方控制不好车速和方向盘，也可以使司机一时眼前发黑，什么都看不清楚……可是，生死的力量大，爱的力量更大。你让一个人死了，可有的人就是还爱着那个死人，也不爱你！”
“你别说了”
“应该是你别想了才对吧？”张师傅是个伶牙俐齿的，也是尖酸刻薄的，在季丽面前，他好象真的更有自信了，“你想让我用情降操控，那当年你干嘛不用？第一次不用？还不是因为你心里也明白，这个方法不可能，还会和他闹僵。你以为他和别的女人有矛盾了，你就有机会乘虚而入了。可是没想到，别的女人都死了，你都赖在他身边，一路从英国追到中国来了，他照样还会爱上一个长一模一样的女人。这是为什么，知道吗？因为真正的爱都很高级，很贵……”
“难道我的爱就很廉价吗？”季丽终于失声痛哭起来，即便是在张师傅面前，她也控制不住了。
“不不不，这可错了，你的爱可不廉价。”张师傅在季丽眼前伸出一根指头，晃啊晃的，“你的爱不廉价，你的爱可以救我的古堡，怎么可能廉价？可惜，十个古堡也买不来一个男人对你的爱。这是为什么？是因为你的爱再高贵，和你爱的那个男人的爱太高级，太贵，你用钱买不起，用命也买不起，啧啧啧，这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