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呢，大姨也知道，你妈不会不过分的，她从年轻，从小说话办事就过分。”大姨说着笑了，到底是她亲妹妹，“所以，以后她要是真的说话，做事，过了，你就给大姨打电话，大姨会替你做主的。”
大姨是个明事理的老人，对自己的妹妹有了解，且不会偏袒，哪怕对方是母女关系，哪个错就是哪个错，她不会只站在长辈的那一方。
“还有啊，你听大姨给你说。”大姨见蓝小情认真听，若有所思，还是叹了口气，继道，“你哥哥走得早，爸爸这也不在了。家里呢，你爷爷奶奶也都过去了，你妈妈娘家这边，你妈妈最小，她结婚没几年，你外公外婆也没了。挺大的家族，剩下的都是晚辈，你大姨我呢，也老了，都七十多了，没几年说不定也不在了，人越来越少，你妈妈也孤单，晚年凄凉，你是她唯一的倚靠了。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念在她到底是从小养你到大，还是忍让些，大家都看在眼里，不会听她一面之词的，懂吗？”
蓝小情委屈，但被大姨这么一说，也不敢太委屈了。有些勉强地点了点头，“大姨，你放心，我不会不管我妈的。”
“这就好，这就好。”大姨似乎得了极大的安慰，她是个知足的人，要求并不高，“你能顾着她，家里其他亲戚朋友们，也都放心了。”
蓝小情有点尴尬了，被一个长辈这么恳求，她从未体会过。
“小情，你妈那天也和我说过，你爸临走前也叮嘱她了。”
“咦？”蓝小情诧异，“妈妈从没和我提起过，我以为爸爸最后连句话都没给我。”
“给了，给了。”大姨急忙安抚她，“其实是叮嘱她，要好好待你。你妈什么脾气，对你又是什么态度和想法，你爸是最清楚的。”
“我知道……”
“你不知道，孩子。”大姨摇摇头，打断了蓝小情的话，“你妈妈吧，说刀子嘴豆腐心也不为过，没有坏心眼。记得你小时候，也不是小时候，还在襁褓里，你爸把你抱回来的时候，你发着烧。因为你爸一个男人，不会待孩子，又是千里迢迢从英国，坐飞机带回来，你就病了。那时候，你太小，不到一岁，又哭又闹，你妈像照顾自己亲生女儿一样，没日没夜的照顾你，给你喂奶，喂药，照顾你，自己都不睡觉，第二天她爬起来还得上班。你小时候也不是太好带，尤其又不是亲生妈妈，你妈妈照顾你也困难的很，是下过功夫的，不是随便想弃就弃你的那种，你相信吗？”
蓝小情从心底和从前的认知是不信的，但大姨没必要骗她，她也只得勉强点点头。
“这些事，你自然是不知道，我们呢，也是听的一面之词，可你爸清楚的很。其实你这么多年也不是没眼睛，也看出来了，家里的家务都是你妈在做，你爸这么几十年，都是清闲体面的被你妈照顾的很好，你说呢？”
这蓝小情无从反驳，蓝石确实不爱干家务，家里上上下下都是妈妈钱少芝在操持。可同时，妈妈也不是不工作，工作能力也很强，现在的退休金并不少。
“你爸知道这事，临走前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一再叮嘱你妈妈，不要和你争吵，要对你好一点。”大姨语重心长，“说起来，造化弄人。”
蓝小情沉默不语了。
“至于你的身世……”
蓝小情吓了一跳，没想到大姨会主动提起这个，她以为所有人都想隐瞒，只为了逼她去求钱少芝，“大姨，你知道我的身世。”
“我知道一部分，我偷偷告诉你？”
蓝小情心一下砰砰跳起来，“大姨，你知道？”
大姨眉头轻轻皱了起来，苍老的脸上布满皱纹，皱纹里写满故事，那其中就有蓝小情的身世之迷。她叹了口气，“事情很久远了，记得，你应该是你爸爸从国外带回来的，但是却不是他一个人自作主张带回来的，而是从特殊渠道，不得以由你爸爸收养的。”
“特殊渠道？不得已？”蓝小情皱眉，思忖着这几个字，她想不明白，“什什么啊？”
大姨嘴巴张张，没有说出来，她有些挣扎，也很艰难，目光躲闪着蓝小情的脸，仿佛后悔了刚刚答应告诉她，顿了顿，见蓝小情也没有催促，便放了放心，“你是透过公安部门，走了法律渠道被收养的。”
蓝小情一下诧异，人也放松了些，“法律渠道？收养小孩不都是通过法律渠道吗？”
“不一样。”大姨摇摇头，“在那个年代，二十几年前，法律还不健全，你就没想过，你一个中国小孩子，怎么从英国被抱来。你是收养的，闹得全拱镇人尽皆知，却没人和你提起你的亲生父母家庭在哪里，不奇怪吗？”
“可可能在很远的城市……”
“是有这个可能，但你是你爸爸出差去国外带回来的。”大姨笑了，“难不成你爸到国外，一不小心就带路边台阶上拣了个孩子，说带回来就带回来了？咱们法律不健全，那人家欧美法律可健全着了，一个中国小孩在异国他乡，成了孤儿，究竟是怎么成为孤儿的？你看看你的样子，你的亲生父母肯定也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你那时才几个月，根本不可能是在中国生了，被抱到英国的。更何况，那个年代出国还是很稀有的，不如现在，你们随便旅游就跑好几个国家。一对中国夫妻，或者即便不是夫妻，是怎么到了英国，又在那里生下了个孩子，才几个月就成了弃婴的？英国是全民免费医疗，你是医院拣来的？还是在路边？你爸爸又是怎么接触到你，收养你的？他究竟是只收养了你，还是认得见过你的父母？那你父母千里迢迢到国外生活，生下小孩，又为什么不要了？如若真的是意外，你成了孤儿，那为什么你不被英国人收养。要知道，你若是生在那里，就是那里国籍的人了，你又是怎么被你爸爸带回来的？这其中很多复杂的事，是怎么串联到一起的？怎么会这么巧？”
“我爸……”蓝小情脑袋都大了，她当然想不起来。
大姨笑了笑，慈爱的目光，“小情，你知道你爸的职业吧？”
“职能部门人员啊，国税。”蓝小情说，蓝石的工作体面，做的是并不复杂的工作，收入并不高，但足以养家。加上妈妈钱少芝也有工作，且工资也不少，蓝石一辈子就体体面面的过日子，从没想过奋斗，“怎么了？”
大姨目光变得凝重起来，不看蓝小情，看着的是遥远的过去，“你爸以前是个警察，还是刑警。”
“啊？”蓝小情实在想不到，慈眉善目的父亲，年轻时是个刑警？
“而且很隐秘的工作。”大姨说，“也正因为如此，当时你爸爸和你妈妈谈恋爱，我们两家都不同意。我们家就以为你爸爸的工作危险性太大，恐怕有个万一，你妈妈要惨了。更何况，还有可能家人受牵连。这样的刑警，你以为是什么样的？”
“卧底？”蓝小情有些艰难地说出这两个字，这也太戏剧化了。
“我们也不知道，可能你爷爷奶奶那边知道的比较多，只是也无从问起了。”大姨继续说，“你爸妈结婚后，就怀了你哥哥，等你哥哥出生了，他们就搬到你们现在的住处，和两家来往都不频繁了。我们对你爸爸的认识，就知道是一个斯斯文文的男人，职业是个，而且是佩枪的那种。那个年代人知识面窄，看到佩枪就以为有危险，随时会牺牲的那种，也就不同意。可你妈妈到底是非他不嫁，最后两人还是过了一辈子。我们以为你爸爸是为了保密，才不和人多来往的，可没想到，不出几年，他就换了工作。”
蓝小情挑眉，思忖着，“是是因为我？”
大姨点头，回忆，“这么推算起来，大概就是因为收养了你。现在，你以为他去英国出差是为什么？”
“出来，自然是工作，也就是说”蓝小情难以想象，心砰砰跳起来，“我是他在工作中拣到的，甚至是和他的工作有关……我是个什么罪犯的孩子？”
大姨沉默了，旋即又有些慌张，“对不起，小情，当时我们得知后，都是这么猜测的。你爸爸只字不提，我们也就不好意思再问了，尤其他又换了工作，平平稳稳的过日子，没人再多问起你的事了，我们就当你是你爸妈生的。直到”
“直到哥哥开始到处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