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哐
忽然，一阵巨响把蓝小情的盹儿都闹醒了。
“吓？”
“啊，小情，怎么了？”张好萌在那头好象还想继续说，她太兴奋了，没完没了，“你那边怎么了？很忙么？”
“不忙，不是忙……”蓝小情起身，去门口察看，但很快意识到怎么回事了是妈妈在擦地，为了擦到角落，拖把一直拖到门，撞了门，才发出恐怖破坏般地声音。她不敢开门，也有点厌恶，重新躺回到床上，可也睡不着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是什么声音啊？”
“没事儿，一会儿就擦完了。”
“擦？”
“没事，没事，不好意思，我不说了，我家好吵啊现在。”蓝小情烦燥的很，也怕自己态度不好，只想一个人忍一会儿。
“好好，那你多休息吧。”张好萌按掉了语音。
屋子里里反而充斥着门口的声音，叮叮哐哐的，各种热火朝天的干家务的声音。这是钱少芝一贯的风格，从小到大都是如此，蓝小情听了就想发火。后来明白了，何必为别人的偏执和强迫症买单呢？于是她选择了躲出去。过了不多年，哥哥子晴也受不了，也躲出去了。
唯一躲不掉的，是爸爸。
蓝小情忽然脑海浮上一个念头，爸爸的病，会不会就是妈妈给折磨，气出来的？
“一年到头儿也不回家一趟，她爸都病了，回来就在屋里闷着睡懒觉，让预约挂个号，事也办不好，还顶嘴，不服管！”钱少芝在门口边擦地边骂骂唧唧的，她没有和任何人聊天，也没打电话。只是自己突然想到了什么，就得骂出来，一吐为快。这是多年的毛病，家里人也都习惯了，只是嗓门太大，配上拖地的声音，实在吵得人坐立不安，这是多年来家人都不习惯，却无从申诉的问题。
蓝小情根本不想出去，被冤枉也不想辩解，她在妈妈面前当个闷葫芦已经很多年了。
她知道妈妈想念哥哥子晴，也因为她的存在，导致子晴和家里的关系不好，而怨恨她。她从小就知道，也无能为力，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搬出去，住学校和宿舍。然而，子晴在不多年之后，上了大学，也搬出去了。这是人之常情，在别人家里，都不会太稀奇。但这个家，因为有种种前提存在，是以普通的平常的分离，也成了关系破裂的导火索。
“真是造了孽了，当初怎么就收养她了，怎么就那么巧，你说当年你要是没去……”
“钱少芝！”
妈妈仍在外面骂着，只是一句话入耳，被另一道声音打断了。蓝石一向循规蹈矩，从不大声说话，甚至不爱讲话。但这一声吼，一下就把大嗓门骂着街的钱少芝震慑住了，“你你醒了？”
“我要是不醒，你是打算昭告天下吗？”蓝石声音小了许多，但沉闷闷地也还是传入了屋子里蓝小情的耳中。她同时听到脚步声，应该是蓝石睡醒了，正从楼上下来，听到钱少芝开始胡说八道，气上来，便吼了一句。边说边下楼来，“你打扫就打扫，不打扫接着睡觉也行，嘴里胡说八道什么？”
“我哪胡说八道了？我说的是……”钱少芝还没等蓝石吼她，自己长了记性，闭口不言了。
蓝石脾气好，见她没有再说，态度也缓和了下来，走到蓝小情门口的，“早饭都没吃，先擦什么地？小晴也还没醒了吧，这不把孩子吵醒了吗？”
“打你病了，我就没打扫过，看这地都脏成什么样儿了？”钱少芝有洁癖，饭不吃也得打扫，最受不了屋子里不干净。在家里操持家务几十年，她有功劳有苦劳，只可惜，嘴巴太毒，脾气不好，家里人记着的都是她的不好，好的地方都被抹杀了，尤其是蓝小情和哥哥，一想起妈妈就头大。
“行了，行了，剩下一会儿再擦，咱先吃饭，让孩子再睡会儿。”
“真是的，好好的养一个女孩，结果家务干不了，天天睡懒觉，她爸都病了，她什么忙都帮不上，让给预约挂号还办不好，也不知养来她有什么用……”
“行了，闭嘴！”蓝石又吼，“你小点声儿，成天不分青红皂白骂人，你想干什么啊？把孩子气跑了，你就高兴了？”
“要她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也叫了你二十几年的妈妈，我现在都陪不了你多长时间了，你想孤家寡人一个过啊？”
“我”钱少芝被说到了痛处，声音都带着哭腔，“我几十年拼命在这个家，追了你，跟了你，生儿养女，最后十几年竹篮打水一场空，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有，我冤不冤啊？”
“哎呀，好了好了，是我不好，被哭了。”蓝石自然受不了老伴儿又哭了，开始哄她，“你说你这一会儿闹，一会儿哭的，情绪这么大起大落的，你受得了吗？”
“受不了又怎么样？你病了，这是事实，我除了积极的给你治，我能做什么？倒霉孩子又帮不上忙，儿子都已经没了……”
“怎么又提到儿子了？”蓝石是隐忍的人，其实子晴走了，他也很伤心，很想念，但从来都朝积极的方向看，也接受事实，是从不让自己太陷入情绪当中，“来来来，先吃早饭，我来做，你擦了一早上的地了，歇会儿。我多做点，一会儿闺女醒了可以吃。”
“我……”
“我可提醒你，老伴儿。”蓝石原本在准备早饭，突然认真起来，表情肃穆，在餐桌另一面坐了下来，“这小情是我们领养的孩子，但到底是从襁褓里还不到一岁就被我带回来了，我当初为了带她回来，也是费尽千辛万苦，为了给孩子一个安定的生活。当初我是怎么前思后想，你也清楚，你也接受了一个女儿，小时候你也喜爱这个孩子。这孩子长大了呢，都有自己的个性，子晴是咱们亲生的儿子，但……你也是过来人，也知道这很多事……它不受理性控制，子晴当年怎么就……唉，这真是无从怨起啊？你说呢？”
钱少芝沉默，坐在那里，目光望着遥远的虚无。
厨房饭厅里的氤氲着悲伤，蓝石叹了口气，继道，“子晴喜欢上小情，这咱们都没想到。其实，你嘴上不承认，但你也清楚，他喜欢上小情的时候，他也并不知道小情不是亲生妹妹。”
“那也……”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我这话是说一次少一次了，我非得再提醒你不可。”蓝石打断她，语重心长，“子晴会喜欢上她，不是小情的错呀。也不是子晴的错，很多事情的发生，都不是谁的错。我们得他们的教育，也并没有让他们产生什么想入非非的可能，就当他们是亲生的兄妹一样照顾，但他们”
蓝石说到这里，也顿住了，“唉，我也想不通，可能有的男女就是相互吸引吧？虽然他们都还是小孩，但子晴就是喜欢上女儿了，又能怎么办？”
钱少芝听到这里，也跟着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子晴一直在压着那股情绪，那时他刚刚青春期，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对，所以从没敢太表现出来，直到风言风语的，他们都知道小情不是咱们家亲生女儿，他才开始胆子大起来。”蓝石说，“你应该记得，好多次他话里话外对小情的喜爱，搞得咱们家气氛很不好。尤其是得知小晴的身世，他甚至大肆宣扬，搞得整个拱镇都快人尽皆知了。”
“我怎么不知道，那么久的秘密了，孩子从襁褓里抱来，还吃奶了，我就养她，我也不是不喜欢这孩子啊。”钱少芝态度终于软了下来，整个人也很无奈，“谁知道最后弄成这样？有多少人怀疑，咱们都压着，越少人知道越好，甚至甚至我家好几个远方亲戚都是后来才得知的，咱们的保密工作做的那么好，就是因为子晴孩子不懂事，恨不得让着事成了事实，好象他的愿望就实现了。”
“唉……”蓝石想起当年的事，又想起自己的儿子已经不在了，整个人也很丧气。
“子晴这孩子傻啊。”钱少芝又始念叨，甚至声音都压低了许多，“其实，要是他俩有心有意，也许当年咱们都想……”
“这你就别说了，小情也好，那个欧阳白白也好，两个人相爱是要有感情的。”蓝石打断她的话，“小情对儿子没有……没有那方面的感情，是真的当他是哥哥，这孩子有主见，不妥协，最后都躲出去了，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子晴，孩子已经很懂事了，咱们以后不要总为难她了。尤其是我不多久就不在了，你身边还是需要有人陪你的，我说句难听的话，子晴命短，这谁都不能怪。他不在了，我也没多久了，现在这家里不就剩下小情能陪你了吗？你可别得罪孩子啊，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