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梓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冰冷与疏离：“涵儿尽管开口便是。”
“涵儿想杨大哥听涵儿一言，希望你们能取消你们之前的计划。涵儿不想杨大哥拿蒙寒门冒险，不想杨大哥不把自己不当回事。”
西钥涵微笑着，杨梓心中一凛，西钥涵，这是不打算装下去了吗？
西钥涵微微颔首，爹爹，就让涵儿再任性最后一回！
“你这话什么意思？”杨梓眼神渐冷，更失了几分温润，手下暗自成拳，就那一瞬，杨梓动了杀机。
西钥涵不急不缓地道：“蒙寒门族人在东陆生活了百年，早已与东陆融为一体密不可分，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局面，得以帮派的形式存在于世。”
“杨大哥可曾想过，若是蒙寒门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或是有悖伦常，必将群起而攻之，逐出东陆，亦或是灭族。”
西钥涵叹了口气：“杨大哥，你不会不明白其中道理，这件事只能成功，但之后呢？复仇，对你来说真的重要吗？”
杨梓盯着西钥涵仿佛要把她看出个洞来，这是西钥涵，却不是他熟悉的西钥涵，他不讶异西钥涵说的这番话，而是讶异于她这个人。
“你是来替北宫天当说客了？灭族的好像不止杨府一家。”
杨梓嘴角翕动，笑出声，“西钥涵，先前你与西钥宸摊牌离开西钥府，我已对他的话信了三分，西钥涵，杨大哥对你的最后几分信任，你也不要吗？我该不该相信你，该信原来的你，亦或是现在的你？骗人好玩吗？我很好奇，你以什么身份来管我蒙寒门的事？”
他泪痣一点，面容冷峻，周遭多了几分清冷，话都说这份上了，再不问清楚点，岂不太亏？
西钥涵咬住下唇：“涵儿确实隐瞒，但是涵儿从未说过一句假话，涵儿都不曾想过害你！”
杨梓突然发笑：“你还是不肯对我说实话，你可知，刚才我还劝自己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还是不要。”眼底都是淡漠。
杨梓有些不耐烦。
“爹爹没有杀杨伯父。”西钥涵高声道。“八年前，他是去救你们的，有皇上的心腹赵将军监视他的行踪，杨伯父深知皇帝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他，他不愿爹爹为他们冒险，这才选择自尽。”绝世唐门
“满口胡言，我亲眼看见西钥铮的剑刺进父亲胸膛，还能有假？父亲的头被他一剑劈成三半，一把火烧成焦炭！够了，西钥涵，我不想听你在这儿信口雌黄。”说着杨梓就要起身离去，西钥涵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她手心那道疤有些粗砺，杨梓停住了脚。
“那是为了保护你啊，杨大哥。”西钥涵哽咽道。
杨梓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他抽出手臂，刚走到门口。
西钥涵紧接着道：“倘若爹爹真要杀杨伯父，当时爹爹身旁可有别人？爹爹带着官兵冲进杨府时，衍羽山庄所有的暗卫早就埋伏好了，就是为了拖住赵将军，好给他争取时间。”
“爹爹临出发之前想方设法向皇上请旨回了趟家，说是不放心我，那天他塞给我一封信，要我一定托衍灵转交到杨伯父手里，并要我通知衍冥将所有冥卫抽调过去，要我在他们出发后立即行动，一定赶在他们到达之前安排好一切。”
“只可惜，杨伯父收到消息却没有离开，爹爹多留个心眼儿，看到杨伯父这才急匆匆要他赶紧走，杨伯父却说：陛下最想要的只有我的命，我死了，陛下才能真的消气。”西钥涵的声音微微颤抖，左手攥紧右手上的伤疤，掐得自己生疼，沁出一手心的汗。
“杨伯父要夺爹爹的剑，爹爹往回一抽，杨伯父却将整个身子往前送，爹爹本想将剑扔掉，只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后来杨伯母提剑自尽，若是爹爹真要杀你们？他为何还要放过你？直接将你杀了他岂不能更好交差，爹爹以泄愤的方式撕碎他们的尸体，你说为了什么？”
“杨大哥，只有尸体被撕得足够碎，他们才不可能拼凑出来，就可以谎称是三具尸体，他一把大火将尸体烧得面目全非，几尽焦黑，难以辨认，是保全了你。”
“若是当时杨大哥没有跑，也就不会有今天这些事，一年来，爹爹一直在找你，即便他死了也托人画了你的画像，定要涵儿找到你，你若不信，打开看看，画像上的人是不是你？杨伯父杨伯母的尸体也是爹爹后来亲自装殓亲自安葬的，就在良城，你应该见过他们的墓。”说着，西钥涵拿起桌上的一个卷轴，伸到杨梓面前。
杨梓一脸茫然的看着她，不敢去接，西钥涵此时也已站起身子，一只手藏在身后搭在桌沿上。
杨梓最终还是接过了卷轴，是他幼时画像，卷轴边角略有磨损，早已泛黄。
杨梓哑然，西钥涵所言确有几分道理，只不过……
“杨大哥可知衍羽山庄满门抄斩，得了什么罪名？假传圣旨，以公谋私。陛下这是为了堵住幽幽众口在为杨家翻案，蒙寒门倘若擅自行动，定是名不正言不顺，还有上百异族人过着自己安稳日子，蒙寒门若倒了，他们怎么办？杨大哥，即便你们清楚事情始末，可天下人不知，三人成虎，杨大哥，你就不怕吗？”
杨梓眼神一动，轻蔑的笑了：“西钥涵，你若是早些告诉我这些，我或许真的会信你，而今，你觉得，我是会相信西钥宸多一些，还是一直企图隐瞒的你多一些？西钥涵，你来晚了。”杨梓暗自握拳。
西钥涵静静坐着不为所动，该来的，还是来了。她没有说谎，只是没有说全。到底要不要现在告诉他事情真相？可她时日无多，他若能信西钥宸，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心中有了决断，西钥涵望着一桌子精致的残羹冷炙。
她呶呶唇，目光闪烁，欲言又止，杨梓就这样盯着她，“是，兄长恨我，一切恩咎都在与我，涵儿，只是想活着，因为，涵儿也有想要守护的人，涵儿希望着能多贪恋一点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