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里，兮蔚瞧着窗外远远的金阙玉楼，又见阁里的一扇横着的墨字小匾的花罩，落地罩上绣着的岁寒三友衬得寒光凛凛，珊瑚铺窗，素银雕户，红椒绡帐，红木金榻镶螺钿、贴金箔。
兮蔚的眸光落到手中钏子上，“妹妹若是喜欢喝茶，我这还有两斤上好的云龙茶。”
“哪敢夺姐姐所爱，”子寂一听这茶名，连忙摇首，“云龙茶听闻今年悉数上供不过十斤，皇上特意赏赐了娘娘两斤，妹妹哪敢要啊。”
“无事，我也不爱喝这些。”兮蔚低低一笑，手中的茶盏却连碰也没碰。
“姐姐叫我来，可有要事？”子寂直截了当地开了口，抚腮笑道，“莫不是为了皇后娘娘？”
兮蔚沉默不语，子寂略微尴尬地扯着嘴角，笑着拧过脸来，对她笑了笑，那笑容仿佛云端末梢一处不易察觉的大雁，稍纵即逝，“皇后娘娘她……咎由自取。”
“是咎由自取，还是他人别有用心，皇上自会证明，”兮蔚斜睐而来，波光无垠的眸刻着浅浅深深的寒意，“皇后毕竟是皇后，她若没犯下十恶不赦的罪刑，她永远都是皇后，但谋害太后此等重罪，皇上不可能不计较，太后更不能置若罔闻，一旦定罪，那便是株连九族，若真是有心之人诓害，可谓是一举将皇后势力连根拔起，虽兵行险着，却是斩草除根。”
子寂听着兮蔚一分分一点点地抽丝剥茧，脸色白了白，扶了扶发髻边一支欲悬落的珠玑金钗，波光盈盈的眼波流转片刻，淡淡地应道，“是啊，如此釜底抽薪，就算没能定罪，可能离间帝后。”
“子寂，我只问你一句，”嫣然的笑在兮蔚的唇边泛起，如烟飘散，“你做这事的时候，不怕吗？”
最末几个字，她轻轻咬了咬，拿着眼角扫向了她，只见子寂整张脸都涨了起来，两耳一轰鸣，垂下眼睑，仰起头看向她，“姐姐。”
她哆哆嗦嗦地喊着兮蔚，复又低着头，“我……我……我不知你是何意。”
兮蔚笑着看向她，小脸顿时苍白下来，随即一丝凉深深的恐惧爬上了子寂的脸，子寂心慌意乱地抓了抓手中浅碧绿色的绣竹绫锻锦帕，并不言语。
暖阁里烛台上噼里啪啦的烛火声如嘲讽的讥诮，在这空寂的阁内显得愈发清脆。
“我是何意你心里清楚，”兮蔚云淡风轻得朝她看了看，随即挪开脸庞，“这么大的事，你谋划多久了？你是不是想，就算不能将皇后拉下马，至少除掉她一两个心腹，且让皇上对皇后失去信任，你明知无法将皇后定罪，依然执意如此，可见，你心里并不怕的。”
“怕？”子寂的嗓音又低又嘘，喘了几口气才道，“我有何怕的？”
“弘历呢？你做这些事之时，不怕牵扯到他？如今他深受皇上宠爱，若有个陷罪养母，前程岂不是没了？”兮蔚低眉自叹，手握着紫檀木撒花锦衾的椅子，继续说道，“往日一切隐忍，一切艰辛，岂不白费？你这个做母亲的，怎能如此害自己的孩子呢？”
兮蔚说着话时，眼波无澜，平静的如碎了一池的凛凛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