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月光将纸糊的窗户染成了银色的白霜，帷幔淡淡的影子落在碧绿色的纱橱上，屋内只有铜漏重复着发出的滴答声响，一寸一寸的灯火照在兮蔚脸上。
房间里能清晰听到蜡烛芯被火苗烧着的微响，胤禛的脸色在烛火下被映衬的阴晴不定，她是生是死，在他一念之间。
杯盏中的茶逐渐凉了，散着氤氲的暖气，兮蔚抬头看去，背着光，她眼前的胤禛一片模糊，她仿佛看到他疏朗明净的笑，仿佛触手可碰。
可是，眼前的胤禛，眉宇清冷，墨眸凛冽，毫无眷恋可言。
“兮蔚，我只能如此，你体谅我好吗？”胤禛慢慢开口，哑声中带着乞求。
兮蔚勾着惨白的唇角，鼻翼微微张阖，沉静如湖的眸里尽是嘲讽之意，“体谅你？那你会体谅我吗？你杀了我妹妹啊！”
她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冲着他嘶吼着，怒火在眼底熊熊燃起，她用力的甩开胤禛握着她的手，几乎是嘶吼道，“滚开！”
“难道我做的还不够？兮蔚，这一切本是她的错！”胤禛沉声说道，他没有怪罪，已是天大的恩赐，她居然还怪他？
“是你逼死了她！是你！”兮蔚声嘶力竭地嘶吼着，恨不得冲上前去和胤禛拼命。
胤禛眉头死皱着，显然动怒了，“年兮蔚！你不要不识好歹！”
兮蔚像刺猬炸刺了一般从踏上跳起来，眼眸猩红一片，凶狠的眼神带着嗜血的恨意，“你只管杀了我！”
胤禛不敢相信兮蔚居然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无论从前他们如何争吵，她的眼里从未有过这样的滔天恨意，他永远忘不了她的眼神，那样的可怖惊心，被她看一眼，他的心底彻底慌乱了。
他的脸色难看的厉害，几乎按捺不住，他往前走了一步，凝着兮蔚猩红的眼睛，“你恨我？是我逼死了她？兮蔚，这一切都是注定！除非死，她永远不可能离开王府，她心里清楚。”
没等兮蔚开口，胤禛接着说，“究竟是谁自欺欺人，是她还是你？”
兮蔚一阵恍然，眼底的恨意被呆滞取代，她怔怔良久，不知看向何处。
是她自欺欺人？是她以为世楼能将苏陌寒放下，好好地待在王府吗？或是，她以为胤禛有朝一日会放了她？随她去？
她果然愚不可及。
胤禛说的没错，除非死，她不可能离开王府。
她不想要胤禛的恩宠，王府里的日子这样难熬，一寸一寸寂寥孤独的时光，她该如何挨过呢？
她是那样欢天喜地的性子，怎能忍受这里的尔虞我诈，以及那四四方方的深渊楼宇。
“她想的明白透彻，难道你还不明白？”胤禛字字雪亮，目光如刀子割着她的血肉，巨大的悲痛侵蚀着她的心尖，让她痛不欲生。
“我不明白，不明白……”她瘫坐下来，浑身没了力气，只有眼泪不断流下。
“她走了，你……接受这个事实吧……”
胤禛敛去眼眸里的疼惜，他想伸手将兮蔚抱入怀中，可他的手却僵在半空中，沉默了良久后，他还是背过身去。
兮蔚没看向他，一句话说不出。
她无法忘记世楼临死之前的模样，那是她妹妹啊，被她所爱之人亲手杀死！
她怎么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