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单下发到每个人手里，大家先看看自己手里的，之后又忍不住拿眼扫一下相邻而坐其它同事的，交头接耳地小声地交流了一些一般内容后，重又复归平静，等待着唐烨进行下一个议题。
林晓娟拿到全部客户名单粗略地上下浏览一遍，再看看分配给自己的客户，忽然有一团疑雾迅速从心中聚拢升起，她突然感受到一种无助，意识到自己所面临的形式，远比自己想象的复杂严酷。她无心听唐烨在下一个议题上说着什么，而是下意识地往左右看了看，因为坐她两旁的鱼容和夏月正专注于唐烨的讲话，已经将自己的客户名单推开放置在侧手边，上面的文字恰好落在林晓娟视线努力聚焦所及的范围内。林晓娟努力的看清上面所列出的企业客户名称，那是一份正常的名单，那上面的客户，对一个充满赚钱欲望的销售来说，每一个都像一道美味菜肴，而自己手里的这份，却是一桌丑陋无比有毒的菜。
后面的内容林晓娟已经无法集中注意力听得太仔细，她只觉得自己的所有决心在这样的刹那都只能结束了。原来人还可以这样做事的！会议中唐烨和温俊龙的言语和轮廓在她眼前模糊的晃来晃去，原来他们还可以这样干！林晓娟心底有一个不断愤怒的声音在反复回响。她才明白自己所谓的坚强，在完全凭个人好恶，完全不在乎公平和规则的强权面前，只是人家轻抬脚底就可以碾死的蚂蚁而已，而你还弱小的那么骄傲！
会议在关于第六项议题的讨论中热烈结束了，听到唐烨宣布的提成制度，销售们一个个都兴奋起来，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激励。唐烨和温俊龙离开会议室以后，销售们还在兴趣浓厚的讨论着。
有乐观者欣喜地说：“公司真给力，提成啊给的够高，咱们的产品客单价又高，动辄就百万以上，这样算下来，一年干几单，就有五六十万的收益呢！这简直是高薪啊，努力一年，房子首付就有着落了！”
“是呀，看来做销售选咱们瑞安公司就对了，这年头否则除非你去卖房子，其它行业的销售，你随便拎出几个看看，哪有这样的收入前景。”
也有人愉悦地泼着冷水：“也别光顾着高兴啦，钱没有好赚的，咱们这不光是在卖产品给客户，你简单介绍介绍，人家觉得需要价格合适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了事。咱们要做的，与其说是卖产品给人家，不如说是做项目。你是要把咱们公司的智能程序产品植入到客户的生产线里去，这里面涉及到这么多技术的东西你要懂，还要了解客户的生产线，产品还好根据客户的行业和生产配置做调整甚至二次研发，到时研发部也得出人出力支持你，这么复杂的事，你觉得你谈一个客户需要多长的时间周期，俩月，还是仨月，万一俩仨月谈下来，结果没谈成呢。”
“是呀，那是很可能的，一年谈不了几个客户，如果不走运，几个都没谈成，你的收入就是那点底薪了，注意到没有，咱们的底薪可是够低的。”
“你把末位淘汰忘了吧，一年几个客户都谈不成，哪还有底薪，直接走人吧。”
陆飞忽然冷静地提醒诸位：“都别想那么多了，目标客户分给咱们了，第一步就是一个特别大的困难，这么大的购买决定，你得能见到客户里的有决定权的决策人，这些人都是客户里的高层，总经理什么的，有可能，你花一两个月的时间联系，连人都见不到，更别提后面的洽谈了。公司哪有那么仁慈大方，别忘了，公司给的提成比例，是和销售难度成正比的。”
销售们纷纷点着头，一个个非常同意的样子。
王晨从兴奋中回过神儿来注意到了沉默不语的林晓娟。笑着打趣到：“各位，瞧瞧你们俗不可耐的样子，一想到钱，只顾着心花怒放了吧。看看咱们林大美女，眼前金山银山随它去，我自岿然不动。”
随着王晨的话音，一众销售都把目光落在林晓娟身上。林晓娟不想继续坐在会议室里被人打趣议论，她站起身，顺手拿起自己那两张客户表单，反问王晨的打趣：“如果你觉得我手里这两张纸也是金山银山，那我赠给你，你要么？”
王晨本是一句玩笑，对林晓娟的反问措不及防，愣在那里，不知该怎么接话，只好问：“你什么意思？”
林晓娟没做解释，在大家莫名其妙的目光中，径直走出了会议室。
她回到办公区自己的桌位上，打开电脑，逐个查询自己手上这份客户名单里的企业详细资料。愈看愈觉得疑惑。想起唐烨开会时说，客户名单是研发部提供给销售部的。但按照巴文哲在做培训时介绍的产品适用方向，这些所谓的客户无论如何跟公司的产品扯不上半点关系。
而且，林晓娟又想到，抛开自己名单上的所谓客户，即便市场上还有合适的客户可去寻找，即便自己能找到，但按照唐烨颁布的销售部管理制度，必须首先完成规定任务，做到每日拜访计划早汇报，日工作结果晚汇报，具体联系了谁，电话号码，洽谈情况等等信息都要每日汇报，自己大部分时间都要耗在这些无效客户身上，哪里还会有时间去做真正有用的客户。
同时，林晓娟又注意到那些企业的地址，看起来都像是乡镇企业，不是这个县，就是那个村，有些地方她甚至从来没听说过。先不论客户的有效性，单是触达客户的交通与时间成本，她都要比别人多付出好几倍。
这些企业也是研发部提供给唐烨的？林晓娟难以置信。于是她想到找巴文哲问问，让自己的疑惑得到一个确认。但又有些担心，这会不会让巴文哲为难呢，毕竟同在一个公司，同事之间说话都会有所顾忌，他会不会担心交浅言深，将来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人际麻烦。
可她终究拗不过自己想要求证一下的企图，想两人不在同一个部门，领导与隶属关系不一样，也许他不会那么谨慎。于是左思右想后，她拿起手机，找到巴文哲的号码，发了一条短信过去，说下班能不能见个面，有事情想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