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艺妓诗画
这天秦凯请大家到满福楼小聚，还是前些天的那一帮打球的人。大家喝酒吃肉，行令猜拳，玩得甚是热闹。一顿饭足足吃了三个多小时，饭后直肠子的秦凯提议去花楼逛逛，众人都齐齐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再看看墨儿。
“好啊好啊，我也要去！”墨儿笑着抚掌应和。
“说什么呢！你个女孩子家家的，去那种地方干什么！”萧仕隐吓得变了脸色，立马反对，觉得妹妹简直疯了。
李恪若有所思地看了墨儿片刻，随后招手叫过身后侍候的小厮，悄悄叮嘱了几句什么，小厮转身领命而去。
众人离座喝了一盏茶功夫，小厮捧着一套男人的新衣进来了，悄声递给李恪后站回原处。
“给，换上这个咱们出发！否则你会被拒之门外！”李恪把手中的衣物递给墨儿戏谑道。
“还真去啊？”少亭看着墨儿迟疑道。
“去啊，听听小曲赏赏美色也是好的，去领略下你们男人世界的精彩！嘿嘿。。。”墨儿没心没肺地笑着，接过衣物进里间换了，再出来已经变成了翩翩美少年。说实话，她还真的很好奇古代的妓院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话说唐朝妓院沿袭了隋朝的教坊制度，艺人众多，但因李世民算得上克已为国的好皇帝，此时的教妨还并不是太兴盛。
一行人遂起身前去长安街最有名的香春院。那里的姑娘美貌还在其次，听说才情俱佳、能诗会画的也有不少，这样的女子多半出自富贵官宦之家，后因家道中落难以维持生计才不幸流落风尘，她们有些卖艺不卖身，身处污秽之地却能洁身自好，也实属不易。
待到了香春院，刚进院子，里面的老鸨便带着几个花枝招展的妓女迎了出来，一看来的这行人个个器宇轩昂，穿戴不凡，就知道不是普通人。便热情地把院里好点的姑娘都叫了出来。站成几排，供大家挑选。
“这样，把院里最擅长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留下，余下的都散了吧。”李恪略有些不耐地吩咐道，转眼一看墨儿似乎兴致勃勃，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哦，好好，各位客官有所不知，咱们院里才情书画排第一的就是诗画，春香琵琶弹得好，莺莺的歌舞好，她们三个也是春香院的招牌，今晚就留下她们三人服侍各位，其余的都下去吧。‘说罢带着余下众人一溜烟退了出去。
“甚好，你们三个就拿出浑身解数，别让咱们这位小公子失望就好！“李恪指着一身男装的墨儿对三人说道，萧仕隐他们看着但笑不语。
墨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对着李恪顽皮地笑笑。遂转过身刻意拉低了声音对着三个如花似玉的女人抱拳一礼，“有劳三位姐姐了。”
众女看他如此客气，便也含笑薄施一礼，徐徐坐下，随着春香的一曲”闺怨“如泣如诉，莺莺也开始一舒长袖，翩然而起，舞姿优美，身段窈窕。而诗画则在一旁的案几上开始挥毫泼墨，待歌罢舞终，一幅龙飞凤舞的水墨画也出来了，是一幅少女浣纱图，右上首配有一行小诗，笔锋苍劲，画意清新，当真称得上一幅上乘佳作。
艺妓中也有很多人倾世芳华，此传说不虚啊！墨儿心里不免很是感慨，再看向三人时眼神中就多了丝怜惜与不忍，当下拍着巴掌说道“三位姐姐当真是色艺双佳，小生甚是佩服！”边说边抱拳作了个辑。
众艺妓颇为动容，也甚是鼓舞。平日里喜欢爱慕她们的人很多，但如此被人真心尊重却还是第一次，遂忙不迭地回礼。并让侍女送来了茶水果点招待众人。
诗画突然朝墨儿深施一礼说道：“公子，可否有兴趣去我的内室一坐，奴家还有几幅不入流的诗作想请公子指教！”
“喔，”墨儿颇有些吃惊，看着诗画一时猜不透她的意图，但见诗画的眼神里满是企求味道，还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便知她有事相求，遂缓缓说道：“姑娘可否方便让众人一起欣赏？”
“当然当然，诸位请！”诗画说完便在前面带路，大家跟着她穿过一段回廊，终在最里面一间厢房门口停下，这应该就是诗画的房间了，大家跟着鱼贯而入。
诗画的香闺和她的名字颇为相符，并无太多脂粉气，反倒有股沁人的墨香。房间也没太多女人的装饰物，文房四宝倒一应不少。
因进来的人多，房间立时便显得有些拥挤，除了一张梳妆凳和一张圈椅外，众人也无处入座，只好站着。
墨儿这才看着诗画淡淡的地说：“姑娘让我等来怕不纯粹为了赏画吧？”
“是的小姐，今日冒昧相求，是知小姐您是正直善良之人，恳请小姐救我！”诗画突然双目流泪，跪在地上磕起了响头，脸上的表情坚定而决绝。
“你倒是好眼力。只是缘何要离开这春香院，你且细细说来，容我等听后再议！”墨儿上前扶起诗画，并没有贸然答应，她要知道前因后果，然后才能作出正确决断。
诗画擦干眼泪慢慢道了原委。原来，她本也是大家闺秀，父亲是乡里的秀才，家中尚算殷实。但两年前父亲突然患病离世，家中只余下继母、继兄和自己三人。以往父亲在世时继母对她还算是说得过去，但父亲一走她便成天颐指气使，家中奴仆成群却还让她干粗活。更有甚者，因她生得美貌，异母哥哥对她早就垂涎三尺，一直想找寻机会占她便宜。如此她在家里实在呆不下去，只好择机逃来了长安。
谁知道初涉世事的她太过单纯，在街边摊点歇脚时，被春香院的老鸨一碗加了蒙汉药的削面又骗来了这里。好在她有些才情，说好了只卖艺不卖身，故此在这风尘之地又勉强捱了两年有余。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她一直想找机会从出去，奈何天不遂人愿，竟没有遇到一个可以托付的良人。虽也有男人想为她赎身，可要不胸无点墨，不学无术，要不浪荡成性，品行不端，故拖至今日还在这里苦苦撑着。
今日一见女扮男装的墨儿，便知是个机会，所以斗胆开口企求，以期能被赎了出去。诗画泣泪说到这里，又重重磕了个头：“如今奴家已经将前情和盘托出，还望小姐千万成全，奴家愿此生为奴为婢报答小姐恩德！”
诗画说完哽咽不已，墨儿听得也是泪水涟涟。她暗下决心，今天说什么也要赎了诗画出去。
“你们谁带银票了，拿来，本小姐今天一定要赎诗画出去！”墨儿也不跟众人商议，直接出言找众人讨要银两，弄得众人措手不及，面面相觑。
“奴家这里攒了一些私房，请小姐拿去，不够的还请小姐再行添补。”诗画赶快打开首饰盒夹层，抽出里面藏着的银票递给墨儿，细数竟然有四百六十多两。
众人看墨儿态度坚决，便也不忍扫了她的兴，况诗画身世坎坷，都颇为同情，便都将身上银票拿了出来，李恪500两，萧隐200两、秦凯、少亭共凑了500多两，加起来竟然有1280多两。
“哇，都是财主哇，谢了，回头让我兄长取了还诸位！”
众人都笑着摆手说千万不要见外，毕竟这些银两对大家来说都不值一提。
“就许你路见不平，不许我们仗义疏财？”少亭一句话就让墨儿闭了嘴。是啊，都是群侠肝义胆的兄弟，何必在这些钱财上较真呢！
“诗画，你当真想好了？这里在座的每个人都出身显贵，你跟了他们比跟着我更有前途，一个婢女实在是委屈了你，可如今却也无法许你更好的出路。”
“想好了，虽然诸位公子都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但奴家身陷这污秽之地日久，早已经对男女之事断了念头，唯愿有一处安宁之地立身，便再无他想。小姐您兰心蕙质，善良温厚，奴家愿随小姐去，绝不后悔！”诗画咬着薄唇再次语气坚决的说道。
“好，你既如此信我，此生必不负你！”墨儿当下发誓，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善待诗画，以后有机会再为她觅个如意郎君。
一切商量妥当，现在需要的就是谈判赎人了，一行人又转下楼找老鸨交涉。
“那个。。诗画我相中了，想赎回府去，你开个价吧！”墨儿实在喊不出老鸨妈妈两个字，要知道她眼中妈妈两字是多么的神圣啊！
老鸨一听本能拒绝，“公子，诗画是我的命根子，是院里的顶梁柱啊，你带走了，我这里的生意可要垮了哇！”
“你这院里莺莺燕燕，好不热闹，还缺诗画一人？实话告诉你，公子我与诗画一见钟情，今日非带她走不可！”墨儿正色道，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定，但心里却没底，不知道这贪财的老鸨会不会放了诗画，如此一想，脸上便开始有了几分焦急。
“奉劝妈妈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乖乖开个价来大家好商量！否则、、哼！”李恪沉声说道，英俊的脸上表情也森寒了几分，一种说不出的威严弥漫开来，吓得老鸨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赶忙改口：“那行，看各位也是真心想替女儿赎身，这样吧，给你们算便宜点，一口价，两千两！”
“什么？两千两？你当是抢银行啊！”墨儿一急脱口而出，看众人都疑惑地看着她，连忙摸摸脑袋尴尬一笑，这一急现代语都出来了！
众人七嘴八舌又交涉半天，最后定于一千八百两成交，如此还差八十多两，墨儿没法只得褪下腕上的蓝田白玉手镯抵上，这是外祖母给她的，自她清醒过来起就一直戴着，如今为了诗画，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这手镯暂且先押在这里，待我明日再拿银子过来赎回，切记要给我小心保管好！不可损坏了！”墨儿颇为心疼地反复交待，萧隐看了看手镯欲言又止。
“还是用我这柄折扇抵吧，看好，这可是展子虔的真迹，就这幅山水画，值你这儿所有银子。”李恪夺过墨儿的手镯还给她，将自己手中的折扇递给老鸨。
“蜀王，这可是有银子也买不到的好东西啊，不能就这样给埋汰了！”王少亭肉疼地边说边伸出手去抢折扇。
老鸨一听有人喊蜀王，便知来人身份贵重，再不敢造次，遂堆了一脸谄媚的笑说道：“哎呀，各位客官身份贵重，这扇子又如此金贵我可不敢收，这样吧，明天任你们谁差人送八十两银子来就成，也不用拿东西抵了！各位稍等片刻！”说完屁颠屁颠半跑着走了。
不一会老鸨拿来了诗画的卖身契，墨儿递给诗画确认无误后，当着众人的面把手中的这一纸文书撕了个粉碎。唉！就这一张破纸，便捆住了一个青春美好的女子一生，这简直太没天理了！她愤懑不平地想着，不自禁嘟了嘴绯红着脸撕了个畅快。不过想想如今自己可以亲自还诗画自由，她还是颇感欣慰的。
大家见状先是一愣，看墨儿表现出的少有的孩子气，俏丽的小脸上忽阴忽晴的，都不自禁地笑了，同时也都松了口气，事情得到圆满解决，众人也觉做了件好事，心情都无比畅快。
诗画开心之余又有些感伤，想想自己终于脱离了这个魔窟，眼圈不自禁又红了起来。墨儿轻轻握住她的手，安抚地对着诗画展颜一笑。这微笑不仅温暖了诗画的心，也亮瞎了一屋子人的眼。尤其是凌轩，他痴痴地、目不转睛地看着墨儿，眼中心中再也看不到了别人。
众人在春香院外告辞，墨儿和哥哥带上诗画同行，其他人自行回府。
一路上墨儿和兄长商量好了说词，就说诗画是逃难和家人失散了的，想找个活计糊口，看着人很本份，想来办事情也利落干净，就带回来了。
果然萧夫人见诗画很是清秀伶俐，也甚是喜欢，只略问了问来处，便吩咐其好好服侍小姐，让墨儿自行带回院子里去。
到得墨儿的小院翠竹轩，墨儿让小五把侍候自己的一众奴仆十来个人都召集进来，当着大家的面交待道：“大家听好了，这是新来的诗画，虽和我名为主仆，实则和姐妹一样，以后就留在内院侍候些笔墨纸砚的活，你等切记要好好待她。”
见众人纷纷点头称是，便又接着说道：”经过这段日子相处，想必大家对本小姐我也有了些了解，咱们这个院子和别处不同，关上门大家都是一家人，以后就和亲人一样相处。你等只要做好活计，各敬本份，我是不会为难大家的。你们有什么难处也可以告诉我，能力范围内可以解决的我会尽力帮忙解决。而我对大家的要求就是：绝对忠诚！大家听明白了嘛?”
众人一听，忽拉拉跪了一地，齐声嗑头说道：“誓死效忠小姐!“
“好了，都下去忙吧！“见达到了自己想要的震摄效果，墨儿满意地让众人散去，然后叫过小五小碟又重新介绍了诗画，并反复叮嘱大家要象对自己一样对诗画。惹得小五和小蝶假装吃醋地嚷：”小姐偏心，都交待三遍啦，我们会象对自己亲姐妹一样对诗画的，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诗画看墨儿果然是个情深意重的人，根本没有别家小姐的颐指气使和高高在上。感动之余一颗心也终于落了地，庆幸自己终是跟对了人，找到了一个好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