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雕刻青春的职业 > 第二十一章 浮躁21
    “滴滴滴”,qq上有人讲话。

    赫焱随手点开晃动的头像,对话框里闪出一行字:“你说婚姻和爱情有关系吗?”

    要在往常,要是别人,她会假装无视。今天,却突然来了兴致。

    人的一生难免会遭遇些许尴尬,就像此刻,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却无婚可结无人可嫁。况且在东城这样既保守又传统的城市里,衡量一个人正常与否的标准就是大多数人的状态。在世俗眼中,到了一定年龄,也就是多数都在谈婚论嫁的年龄,形单影只的少数就是不正常。因此,环境造就的“尴尬”变成了一个应然性问题,“难为情”也不再是实际的主观感受,而是在他人看来的应该表现!

    最近几个月,赫焱一直处在选择与被选择的游戏中。看照片—约会见面—吃饭聊天—互留电话,看似并不复杂的流程,可是能够从头走到尾的却寥寥无几。风花雪月的浪漫被强制在格式化的规程里让人索然无味,即使对方很优秀,也会心存芥蒂,更何况理想与现实总是存在差距。

    有趣的是,现实中难以寻觅的志趣相投、相识恨晚会在虚拟的网络中得以实现。当然,赫焱早过了寻找网友的年龄,和“任平生”的相识实属偶遇。

    那天,她刚加入了一个专业群聊,就有人跳出来请求加好友。

    “任平生!”赫焱瞟了一眼,本来想关掉,鼠标却莫名其妙的打开了人家的个人资料。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这段用苏轼的《定风波》作为个人状态的留言立刻吸引了她,于是加了好友。

    一开始只是不咸不淡的你来我往,时间长了,两个人不再矜持,打开话匣子天南海北的神聊,偶尔也会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慢慢发现有很多共同点,三观也基本一致,颇有知己的感觉。

    他是园艺设计师,农大毕业,比她早一年工作,业余爱好文学、心理学。

    赫焱的圈子里还没有从事园艺设计的朋友,因此,一聊到他的职业,脑子里总会浮现出头戴草帽、身穿旧衣的老工人手拿花铲在花棚中修修剪剪的画面,再就是像陶渊明一样的质朴与恬淡,反正和率真豪放的苏轼相去甚远。她想不出来,现实里的他是怎样一个人!

    “在吗?没吓到你吧!”他发过来一个笑脸,“我是说这个话题!”

    “怎么啦!又被逼婚了?”赫焱回了一个窘迫的表情。

    “嗯,家里人又在催了!”他说,“周末相亲!”

    “淡定!”她笑了笑,“权当是偶遇爱情!”

    “可我怎么觉得自己还小着呢!”他做可爱状。安静了好一会儿,他才继续道,“关键是现在的我自我感觉良好,我更愿意在园林中侍弄花草或者在电脑前做做设计,还不想介入他人生活,确切的说还没准备好让别人走进我的生活……最主要的是我不喜欢相亲这种方式……”言语中透着无奈。

    “别那么矫情!”赫焱豁达地回道,“吃一顿大餐,结识一个新朋友,也很好啊!别把相亲看的那么功利……”刚发送完,一张白白胖胖的脸突然跳了出来。

    前几天,琴音给她介绍了一个研究所的工程师。两个人吃罢饭互留了联系方式,美味的驴肉汤锅让她记住了那个个头不高,身材微胖的男生,还有被汤锅的热气蒙上一层薄雾的眼镜遮挡了那扇心灵的窗户。

    “吃货!”男生流着口水笑道。

    可是,有些饭不能白吃,就如王熙凤的玩笑,“你既吃了我们家的茶,怎么还不给我家做媳妇?”

    “明天端午节,爸妈让你来家里吃饭!”阿丘老师的短信。

    似乎已经水到渠成。论起外在条件,高学历、工作稳定、知识分子家庭、父母和气……一切无可挑剔;单说人,个性虽不算活泼,却也不失幽默,外人面前虽不善言谈,内心世界却丰富多彩。况且,他的脾气秉性也没有大问题。按理说此刻她应该心满意足,心花怒放。可是,不知为什么,迎接幸福的喜悦中总有一种莫名的焦虑,一种熟悉的没来由的不安,就像盛夏里明媚的阳光下那片挥之不去的阴影。

    她需要不断的鼓起勇气,向那个尚且陌生的家庭去求证,证明幸福即将到来,证明这一切真实可信。令人费解的是给她带来踏实感的不是阿丘,而是阿丘的父母。

    “好!”指尖按下发送键,她回道。

    晚上学生会组织四六级英语模拟考试,他们希望我能去考场。

    “有你在,显得更正式!”何翔对我说。

    这几年学校将学生的英语四六级通过率和各院系教学工作考核相挂钩,每年的年终总结都要排出一二三名来,数学系总在倒数的几名里,领导脸上无光,就让辅导员想办法。

    澎湃走了,少了一个出点子的人,我只好把何翔找来商量。

    “大家都知道提高英语成绩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听读背哪样也不能少,可你看看他们,晚上不睡,早上不起,哪来的时间读英语……何况到了大三,英语课一停,学英语的氛围也没了,想过,更难!”何翔叮哩咣啷地说道,“就怪学校,为什么要限制大一学生的报名资格?!高考积累的那点儿英语全还给老师了,我们宿舍那几个一次比一次分低……”

    “别说那些没用的,小书记说了,总要想几条措施出来,也算我们做了工作!”我打断他道。

    最后,我们决定向那些大学院学习,请外语系老师办个周末辅导班,再组织几次模拟考试。

    “死马当活马医!”我们俩异口同声。

    东阶201里灯火通明,百十号学生间隔而坐,大家看着手里的考卷认真勾选。

    何翔让学习部安排了四五个学生干部监考,严肃考场气氛。

    “刚放完听力!”何翔指了指讲台上的录音机。

    我点点头,他办事我放心!

    今天来考试的大部分是01级和02级的学生,也有几个大四的。看起来,他们还算重视,没有交头接耳、随意聊天的人。

    第一排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女生,整个头都埋进了卷子里,只有倔强的马尾辫翘得老高。她的旁边堆放着其他人的书包,越发显得形单影只。

    我仔细地看了看,这才辨认出冬敏。

    冬敏已经参加了三次英语四级考试,每一回的成绩都略有提高,可是距离及格线总差那么一点点。寒假前那次最高,考了59分。据说,这个分数通常代表着作文不及格。为此,她背了上百篇范文。尽管做了充分准备,冬敏还是摆脱不了考试带来的焦虑。

    失眠,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她只好盯着上铺的床板胡思乱想,就像一只被围困的小兽,竖起耳朵,对黑暗中的一切都保持警觉,哪怕是上铺翻身带来的响动也会让她心悸,似乎床要塌了一般……终于睡着了,却梦见正在考试,卷子上的英文变成了小蝌蚪游来游去。突然,所有的黑点都停住了,变成了一张可怕的骷髅脸,“啊!”她在梦里大叫一声,瞬间惊醒,额头上是细密的冷汗。

    越来越多的黑夜,她反反复复挣扎在失眠中、噩梦里……

    昨天下晚自习回来,冬敏接到家里电话。

    “敏儿,英语复习得怎么样了?”爸爸开口第一句就是四级考试的事,“这次应该能过吧,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千万不能松懈!”

    他们家是老来得子,爸妈三十几岁才有了冬敏。虽然冬敏是女孩,却没被娇生惯养。爸爸在一个政府大院里上班,干了一辈子还是一个小科员,把所有的理想与抱负都寄托在冬敏身上,他对女儿的要求严格而苛刻,凡事都要出类拔萃。

    在政府家属院里的生活本身就很压抑。所有人都在暗中较劲儿,基层的办事员升迁无望,就比孩子。老谁家的小谁上了重点高中,谁谁谁上了985,谁又拿了奖学金申请出国……

    冬敏从记事起就处在这种比较中,她肩负着让家族光宗耀祖的重任。

    “……你还记得张伯伯家里的小东哥哥吗?”爸爸的声音忽然兴奋起来,“他考上了清华大学的博士,前几天和张伯伯来家里做客。他说,英语学习非常重要,特别是等级考试的成绩,将来读研究生也能用的上……你这次考过了四级,寒假就可以报六级了,等冬天考研的时候,英语肯定没问题!”

    放下电话后,“这次一定要过!”的嘱咐反复回响在冬敏的耳边,爸爸的声音深沉而严肃。

    “一定要!”

    她仿佛回到了几年前,十几年前,每次临近考试,爸爸都是用“一定要”来发布命令。可是,即使实现了“一定要”,爸爸也从来没有奖励过她,甚至没有过开心的大笑,只是微微的点点头,好像那些“一定要”是她应该做到的!

    冬敏有些走神,突然握着钢笔的手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手背上那些红疹子又痛又痒,她不得不扔下钢笔,狠命地揉搓起来!

    我打开宿舍大门,看到肖兰屋子里的灯是黑的,人不在。上次在果儿老师的生日聚会上,我们因为唱歌的事不欢而散,好几天都没有来往。明天是端午节,要在往年,我俩早去逛街买粽子了,顺带在食堂打上几个咸鸭蛋。秋林公司的粽子虽然个头不大,味道却好,又劲道又软糯,红枣、豆沙、黑芝麻,馅料齐全。

    想到这些,我对肖兰的怨气少了一半,随即酝酿出个小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