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雕刻青春的职业 > 第五章 希翼05
    清晨,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一缕青纱缓缓地铺排开来,从东向西,蔓延到街道的角角落落。昨晚下了一夜的小雨,现在天空虽已放晴,却罩着一层薄薄的轻雾,空气里的水汽带着泥土的芳香沁人心脾。

    这种天气,这个温度最适宜睡觉,所以整个城市似乎都在酣睡中,除了东大,听!东操场上已经响起嘹亮的口号声。

    整整忙了三天,三千五百名新生迎接完毕。然后,又是一连三天的入学教育。更多时间,我就像个学生干部,通知、集合、带队……带着他们去体检、领教材、领收音机、参观校园……

    直到军训开始,好像才进入角色。

    六点半出早操,六点钟闹表准时响起。我迷迷糊糊坐起来,拉开窗帘朝外面看了看,真希望还在下雨,就可以多睡一会儿,只可惜虽然天还阴着,雨却已经停了。

    很快,楼道里有了动静。

    “起床了!”是机长的声音。

    “走!出操去!”大副开启叫醒模式,逐个的敲门。

    半个小时后,我们准时站在了各自的队伍前。

    我和肖兰一个营,她们十四连,全是女生;我们十五连,全是男生。此刻,十五连的沈连长正在点名。

    “报数!”

    “1!”

    “2!”

    “3!”

    ……

    “108!”

    “110!”

    缺了五个人,我皱起眉头朝队伍里望去,正要找人问问,421宿舍小谢一行五个气喘嘘嘘地跑过来,嘴里塞着面包,含混不清地说道,“报告!”

    “又迟到,又是你们几个!”我板起面孔批评道,“现在就吃!不能出完操再吃啊?!”

    “导员,我饿!”小谢被噎的直伸脖子还不忘记贫嘴。

    我没忍住,被他搞怪的表情逗笑了,无奈地摆摆手让他们归队。

    “站住!”沈连长呵斥道,他可没有我那么好说话,“你们五个听口令,向左转,向前三步,每人二十个俯卧撑,明天再迟到,每人再加五个!”说完,转过头来对其他人说,“全体都有,立正!稍息!立正!操场外三圈……”

    沈连长带着队伍跑远了,我被留下来看着他们做俯卧撑。皮尔挑了块干爽地儿,极不情愿地趴下去,手臂撑得直直的,弓着腰,把屁股蹶得老高。小谢一边做一边龇牙咧嘴地偷瞄我,好像很用劲儿的样子。

    “哎!认真点儿!”我说,心里想着像他们这样的就该好好训一训。

    我国的学生军训可以追溯到西周时期,据《礼记》中记载,那时的奴隶主贵族聘任军官做教师为学生讲授以习武为主的军事技能。《周礼》还把“射、御”列入“六艺”,虽然秦汉以后逐渐被弃,可到了民国初期又渐渐兴起。建国以后直到八十年代,中央下发文件要求把军训纳入教学计划中,高校学生军训才逐步恢复。

    对这些刚入校的准大学生来说,军训也不陌生,不要说初高中,就是一些发达地区的小学也有军训课程。只是高考后他们就被放羊,突然紧张起来,无异于把松了缰绳的野马套上笼头,浑身不得劲儿。

    所以,接受国防教育倒在其次,培养独立意识、提高自理能力,特别是养成自律的好习惯才是关键。

    松松垮垮的迷彩服套在身上,在整齐划一的背后是他们消除了外在差别站在同一起跑线上。没有富贵的皮尔,也没有贫穷的大召,没有调皮的小谢,也没有稳重的何翔。在沈连长眼里,他们都是战士,作风严谨的战士和偷奸耍滑的战士。

    不过,小南穿上军装之后反而显得飒爽英姿,多少找回点儿女孩子的味道。

    我正琢磨着,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喊,“报告!”转回身看去,一个大眼睛的男生站在那儿。

    “嗯?你怎么不跟着跑步去?”我诧异地问道。

    这个男生就是大维。

    拿到新生名单时,我们都很兴奋,因为有了学生,辅导员才有存在的意义。新生没入校时,我们像无头苍蝇似的瞎忙,有了学生,我们就变成了小蜜蜂,忙碌都有了方向。往队伍前一站,虽算不上千军万马,但是颇有成就感。我们都希望学生的年纪小,这样才可以倚老卖老,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才好开展工作。

    所以,一眼扫过去,出生年月里蹦出个“1979”,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又反复看了几遍,没错,就是1979年出生,仅仅比我小一岁,怎么才上大学?好奇心驱使,我一下子记住了他的名字:大维,毕业于河北矿山中学。

    一连几天,操场成了办公室,一站就是一整天,今天又是如此。六点钟教官宣布解散,学生成群结队地涌向食堂。看着他们,即使饥肠辘辘我也要忍着,因为不想在臭烘烘的汗味中消耗自己的食欲。

    还没进楼门,我就闻到一股股扑鼻而来的肉香。

    二楼,高昂在门口的灶台上忙的不亦乐乎,他溜了个号,提前回来做顿大餐。排骨是早市上买的,辅料是中午备好的。此时,大铁锅里的排骨汤正“咕嘟咕嘟”泛着油花,香味在潮湿阴暗的楼道里蔓延,招惹的那几个吃货端着饭缸,含着口水,看着锅里的吃食,一个劲儿地问,“昂子,好了没!”

    “快了,马上!”高昂抬头看见我,招呼道,“小鱼回来了,炖了排骨,请你喝汤!”

    他手里握着汤勺,绕过那几个饥饿的饭缸,先盛了一碗端给旁边的敖亚,然后才说,“你们自己动手吧,还等我伺候吗!”

    得到恩准的几个人立即把手伸向汤勺。

    “嗯!好喝!”大副称赞道,“昂子,行啊,有大厨范儿!”

    “不过,”机长坏笑着说,“昂子,你可偏心啊,敖亚那碗有排骨有香菇,轮到我们,只剩下肉汤了!”

    “嘿嘿!”高昂笑了,“人家敖亚帮忙了,你们光吃……”

    “吃还堵不上嘴!”敖亚忍不住接道。

    “嗯?什么时候,你们俩配合得这么默契!”我喝了一口汤,一语双关地笑道,忽然又想起什么,左右看看,“咦?怎么没见肖兰?”闻到排骨的香味,就是她不出来,馋虫也该出来啊!

    “你不知道?”敖亚说,“她去医院了!”

    “怎么了?”我奇怪地问,“早上见她还好好的!”

    “不是她,是她学生!”敖亚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不要说排骨汤,就是午饭,肖兰都没时间吃,也没心情吃。此时,她正站在医院的急诊室里,盯着点滴,心急如焚。

    有的人情绪挂在脸上,心情不好一看脸就知道。肖兰的情绪连在胃上,心情好,一份凉皮一碗丸子汤一个肉夹馍都不在话下;心情不好,可以连着几顿不吃不喝。

    都说女生事多,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多。俗话说的好“三个女人一台戏”,外语系这么多女生,大戏演起来一幕一幕接连不断,从军训开始就没消停过。

    每天都有请假的,四、五个好像商量好似的也不重复,她们坐在栏杆边“唧唧喳喳”的聊天,有时声音大了被肖兰瞪上几眼难得收敛一阵儿。不是例假就是低血糖,看着都挺健康,走了几步路、踢了几下腿就晕了,脸色煞白,可怜的哪好意思再批评,肖兰很无奈。

    今天更甚!

    上午正在站军姿,突然,一个女生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大汗淋漓地缩成一团,怎么叫都不应。肖兰赶紧找了几个男生把她连背带抱地送去校医院。大夫检查了半天,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的那句医嘱大家才听明白,“很严重,赶紧转院!”

    她们只好到附近的铁路医院挂急诊。

    接诊的男医生刚毕业,像肖兰一样年轻。他让女生躺在诊床上,又是曲腿又是转腰,摸摸这儿触触那儿,问疼不疼。这个女生疼得也蹊跷,忽左忽右,碰哪哪儿疼,很快,医生也大汗淋漓了!

    他偷偷地把肖兰叫到外面,悄声询问道,“嗯,嗯,她有男朋友吗?”说完,脸红的像关公,再不敢看人。

    “什么?”肖兰没听明白,肚子疼还和男朋友有关系?

    “我是说,我怀疑,当然,只是怀疑啊……”他尽量将专业术语转换成肖兰能够听懂的大白话。

    肖兰这才听明白,医生是怀疑女生因亲密行为而导致的妇科疾病,于是去找同宿舍的了解情况。

    都是刚认识不久,那几个女孩也是一问三不知。

    “要不,就是慢性阑尾炎!”医生说,“反正,先输液消炎吧!”

    肖兰真是无语了,碰上这么个不靠谱的大夫,好像小孩过家家一样就把病看了。

    不过,不管是药物对症,还是精神作用,总之,女生输了液肚子就不疼了,经过大半天的折腾也累了,没一会儿,躺在病床上就沉沉地睡着了。

    肖兰也不坐,愣愣地守着她。

    宿舍里,大家边喝汤边聊晚上的拉歌。

    “你们请外援了?”向晨问敖亚。

    “请了,这回歌咏比赛,系里特别重视,当然需要专业的指导!”敖亚答。

    “谁能和人家比!”高昂说,“那是龙头老大!”

    “是,是”大家在羡慕中不乏嫉妒。

    正说着,忽然听到“咚咚”的敲门声。

    “找你的!”大副朝我努努嘴。

    我端着碗探出头去,一个穿着军训服的女生站在我门前,看见我,喊了一句,“报告!”

    “什么事?”我把嘴一抹问道。

    “导员,我,我要退学!”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