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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又将小茶拉过来,到了皇甫宁面前:“叔叔,那你可不可以把小茶也带过去啊?”

    皇甫宁一时支支吾吾了:“这……”

    不等他说出来,临远做势一甩袖子:“哼!你肯定是不想带。你真小气!”

    皇甫宁连连摆手,说:“不是。只不过现在我族大乱,实在是分身乏术啊。你带她去,她会很危险的。”

    见临远脸色越来越难看,似乎打算大闹一场,他急忙改口:“不如,就……”

    小茶在一旁其实有些奇怪。她记得临远哥哥不是这样啊?

    不过她也聪明着呢,一眼就看出临远不喜欢皇甫宁,就想他可能是故意的。便在旁边安安静静,一句话也不说。

    后来太始仙母发话了:“本座看皇甫族老似乎面有难色,临远,你便不要为难你叔叔了。你把小茶交给我吧。”

    临远心里窃喜。

    太始仙母又对皇甫宁说:“既如此,族老要带便带回去吧。不过在此之前,本座还有几句话需得交代交代。不耽搁族老时间吧。”

    皇甫宁哪敢说半个“不”字?连连抹汗,说:“自然不耽搁。”

    于是太始仙母将临远和小茶带到后面,临远急忙跪下。

    太始仙母慢悠悠地喝茶,好一会儿,才斜看向他:“现在,你该高兴了吧?”

    临远装傻,呵呵笑着,就是不搭话。

    太始仙母终是无奈:“唉,罢了,你爱怎样就怎样吧。我管不了你。”

    临远笑:“正是由于相信婆婆,临远才敢啊。”

    太始仙母被气笑了,最后说:“好了,你这小崽子!”

    她又对小茶说:“孩子,你过来。”

    小茶看了看临远,犹犹豫豫地磨蹭过去。

    顿时她感到眼前一道金光闪过,似乎迷蒙了片刻。

    太始仙母却有些惊讶:“咦?无忧果树?你的原身居然是无忧果树?这可是很久以前的珍品啊。现在这种树早就绝种了。唉,不想那处荒废的茶园,居然还有这等异种。罢了,也是天道,你命本该绝,不想临远这小子居然能唤醒你。可见,你们二人有缘。”

    她又说:“你既原身是无忧果树,天资又极高,那便随我修行吧。”

    小茶欣喜不已。

    送别的时候终是到了。

    小茶送他们一路,临远揽过小茶,附耳道:“等着我。终有一日,我会回来娶你的。”

    小茶呆了。

    其实临远想通了。既然他喜欢小茶,那就不必躲躲藏藏,坦言告知便是。

    ……

    临远走了。

    可是山上的时日还得继续。

    小茶聪慧,也让太始仙母不必劳形劳力。

    而临远走了后,黑陵似才发觉无聊,虽然还是三天两头地往小茶——啊,现在是叫离忧——这儿跑,可是眼里再无一点亵渎之意。所以渐渐的,离忧也原谅了他,两个人成了好朋友。

    转眼间千年过去了。

    这些时日,离忧没有一刻不是在期盼中度过。她相信,总有一天临远哥哥会回来,他答应过她的,会回来娶她。即使千年不见,离忧的这颗热忱的心也并没有为此冷却。

    可是,这些年来她设想过无数他们见面的场景,却独独没有想到,会是这种。

    等待了千年,她没有等到临远来娶她,却等来了天魔两族交战的讯息。

    魔族说他们丢了一个尊主,众所周知魔族最高等级的就是十二尊主,那么一个尊主不见对他们来说还是很严重的事情。

    天帝念在天魔两族是友邦,所以特地点了几员天将助他们寻找,不想却是掉进了陷阱。

    魔族早已不满他们位居天族下首,蠢蠢欲动打算与天族交战,扩建领土。

    十二尊主有反对的,结果很快就被底下早已忍耐不住族人们推翻,那几个不欲交战的,结果无不是被终生囚禁或者直接迫害致死。

    自然,后来他们什么也找不到,天族猝不及防就被魔族诬陷说是不欲继续相交,而故意杀害他们尊主。

    天魔之战就这样爆发了。

    天魔两族之间隔着的就是昆吾,战争一起,便是第一个遭殃的。

    由于天族事先没有防备,结果节节败退。也是由于这样,弄得后来他们昆吾仙山上除了资历实在浅得没法看的小妖外,都被拉上了战场,离忧自然也不例外。

    当然了,千年过去,她修为日渐高深,所以至少不会掉链子。

    她本身是草木,天赋治愈之能,平时偶尔帮帮山上的小伙伴,即便是到了天魔之战,她负责的也是后方的治疗,不用上去战场。

    这场天魔大战的惨烈程度,已无法言语形容。

    原本魔族就算是有心,也万万不敢摆到明面上来,因为形式不比人。

    可是,据说正好他们前段时间收服了妖族,这届妖族族长天赋极高,战场上也是一把好手。前面魔族寸寸逼近,少不了他的助力。

    昔日的仙山已变成一个血涂地狱。

    那时离忧也万万没想到,这个传说中极危险的敌人,会是曾经对她照顾有加的临远哥哥。

    直到后来黑陵告诉她。

    身为昆吾山上一众小妖的大哥,战事一起,他自请参战,也建了几场小功劳。

    这日离忧正在后方为伤员诊治,却见远远的一个身量欣长的黑衣少年过来,正是黑陵。

    走近了,离忧才发觉他全身上下尽是新鲜的伤口,于是她急忙迎上去:“你这是怎么弄得?看看,都伤成什么样子了。”

    可是黑陵似未觉查到,他也不管身上的伤,破口就是一顿骂:“那个叛徒!亏得仙母对他悉心照顾,我又敬他为友,不想居然养出来个忘恩负义的!”

    离忧听着就觉得不对。如果不是什么熟人的话,黑陵怎么会骂成这个样子?而且还提到仙母,她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她急忙问:“你……你是说谁?”

    黑陵说:“就是临远那个叛徒啊!他现在做了狐族族长,可威风了呢。他还投靠了魔族,哼,日子可滋润得很。”

    离忧顿时狂喜:“临远哥哥?他回来了?太好了,我要去找他!”

    然后做势要走。

    黑陵忙拉住她:“别去!他现在是魔尊座下一员大将,他已经反叛了!离忧,此人心思不善,他不是你原来的那个临远哥哥了!”

    离忧这才稍稍冷静。

    但马上她又说:“不可能!我……我要去见他!”

    黑陵见她这样,知道拦不住了。

    可是见她远去的身影,咬咬牙,也跟了上去。

    黑陵说临远驻扎在山脚,离忧便向山脚奔去。

    她见到那些零星散布的队伍,却是直接闯了下去。

    立刻,有魔兵看到,便抓住了了她。

    她央求着:“临远哥哥在不在这里?你们让我见他!我要见他!”

    那些魔兵可不会理她。

    离忧仍然哀求。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离忧下意识地抬头,就看到了那张她千年来日日思念的面孔。

    她喃喃道:“临远哥哥……”

    然而临远似乎根本没有看到她。

    黑陵气喘吁吁跟上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景象。

    他也怒火中烧,也不管隐匿了,冲了出来。

    立刻,也被魔兵们团团架住。

    他骂:“临远!你这个叛徒!你这猪狗不如的贱种!枉我当年敬佩于你,感觉你是条好汉,我居然会把阿忧让给你。你就是这样子对她的?亏得她真心待你,日日盼望你会回来娶她,你就这样对她!”

    临远才似听到,蹙了蹙眉。后面的副将看到,连忙说:“大人别生气。”然后对后面的那些随从说:“还不去封了那小子的嘴!”

    临远转身,正迎上了离忧痴痴的眼光。

    然而他却是疑惑:“你是谁?”

    离忧呆了。

    然后心里一痛。临远,居然不记得她了?

    临远又回头吩咐副将:“放了他们吧。”

    副将似乎不满:“大人,他们是昆吾山的人,怎么能就这样放了?”

    临远摇头:“我们此来是为与天族交战,他们不过是山上修行尚浅的小妖,何必呢。”

    副将虽不满,到底还是挥挥手,示意放了他们。

    身上压着的枪戟一挪开,黑陵连忙冲过去扶起离忧,瞪了临远一眼,踉踉跄跄地拽着离忧走了。

    然而离忧却只是痴痴地望着临远。

    可是临远已经离开。

    黑陵好不容易才把离忧连拖带拽带回山上,却见离忧眼里迸出莹莹的泪花。

    他叹口气,坐到她旁边:“好了,如果伤心就哭吧。不过,为了这样的人,不值得。”

    离忧终究还是没哭。

    她静静地说:“临远哥哥不记得我了……”

    黑陵早已满腔怒火,如不是看着离忧不对劲,他早就找着临远去同归于尽了。只因离忧,才按捺了蠢蠢欲动的心。

    他说:“阿忧,你不必伤心,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报仇!”

    离忧这才似反应过来,一把拽住他:“不,陵哥哥,你不能去。现在下面那么多兵马,你会出事的!”

    黑陵见她这样,心软了下。哄她说:“好,我不去。”

    然而心里已打定主意要去一趟。至少,诉一诉离忧千年来的相思之情。

    他把离忧送回去,便一人孤身下了山。

    离忧模模糊糊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又做了什么。

    直到第二天,她被一阵震天响的敲门声吵醒。外面响起灰陵几乎可以说是哭着的语调:“离忧姑娘,你在吗?你知道我家大哥去了哪里吗?昨夜有山里的小花精说见到他独自下山去了,可是现在我们找不到大哥了……”

    离忧尚有些混沌的脑子这才一清:“什么?黑陵下山去了?”

    她连忙飞掠出去,一把抓住灰陵:“你说什么?”

    灰陵被她这一吓,早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见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清楚,她恼,扔下灰陵也往山下去。她明明说过,不要让他去找临远的。

    山下还是井井有条,离忧可顾不得,直接闯。

    此时昨天那个副将正在点兵,见她来,怒:“你个小妖,居然还敢来!我可不是我家大人,才不会手下留情。”

    周围魔兵阻挡,全被离忧给一袖子扫开。她一把抓住那副将衣领,说:“告诉我!黑陵在哪里!”

    那副将被她勒得头昏脑涨,说:“什么黑陵!哦,是昨天那个胆敢闯大人寝室的家伙吧?哈,他早都死了!魂飞魄散了!”

    离忧听到,怔怔地。

    那副将借此挣脱,还不够似的,说:“呵,那小子,居然敢对大人下手,活该被大人亲手处死。”

    离忧已经不知任何事情了。

    黑陵死了。

    她越想越悲伤:临远不记得她了,黑陵死了。那么她还做什么呢?最亲近的人,就这样没了。

    不!不……

    她记得当时婆婆为她取名离忧,她曾问这个名字的意思。婆婆说她原身为无忧果树,既无忧,则离忧。

    可是,她却忘记了,离,并不仅仅只有远离的意思。曾有一凡人的著作里,离,意味着遭受。

    多么贴切的名字啊,不是吗?

    她已经意识彻底消散。

    那副将见她越发不对劲,直到那光越来越刺目,他才恍然。然后,简直魂飞魄散的喊了句:“不好!她要自灭元神!快!快跑啊!”

    这光亮到极致,如泡沫一般,粉碎了。

    大量光点向四面八方散去。

    临远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忽然猛觉心痛。似乎,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一个光点颤悠悠地飘来,落到他的手上,变做一粒种子。

    一股暖流涌入他的胸膛,一些泛黄的图卷在他面前一一闪过。

    他无意识地念出:“小茶。”

    一滴泪悄无声息地落下,滴在那粒种子上。

    种子落地,却没有长出任何植物。渐渐的,僵成一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