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陌生的恐惧 > 9
    小花在农贸市场里见到了那个救过自己的男人,就是小花从黑头小二楼里逃出去那次,她钻进了他的被窝,却也没能逃过一劫,最终还是被黑头的人带走了。这户人家由此受了牵连,房子被黑头的人点着了。

    这家是个菜农,自己家在郊区租了农民的几亩地,夏天卖茄子辣椒豆角,冬天卖土豆白菜萝卜。那时候种地要交农业税和亩费用,去掉这些和种菜的成本,每年的收入只够几口人勉强度日。那个儿子又是个极不上进的东西,三十多岁没娶上媳妇,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是个油头粉面的浪荡公子。不去赚钱还总是向家里要钱花,并且,他还经常在外边惹是生非,不是打架就是偷盗,今天挨打,明天被抓,总之,就是个败家子。

    小花认出了那个油头粉面的男人,那男人也认出了她。二人四目相对的刹那间碰撞出火花!

    “哎!......”那男人率先开口,可刚喊出声,就看见了黑头和他身边的两个打手,那两个打手还是冲进家里拽走小花的那两个人。他尝过他们的苦头。那天,小花被他们拽走时他也冲了出去,手里拎着菜刀砍倒了走在后边的人,后来,他也被其他打手打倒在地,再后来,他家的房子就着了火。

    本来就生活在困难之中的三口之家,到现在还住在姑姑家的厢房里,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

    小花没敢打招呼,那人也没敢再吱声。两个人只默默的互送一个眼神,便分开了。

    打那以后,黑头就经常带小花和林英上街。有时买菜,有时逛公园,也有去酒店吃饭的时候。总之,黑头想把小花融入到这个城市里,融入到他的骨子里。

    小花每次走进农贸市场都能看见那个卖菜的男人,他就站在母亲的身后,母亲忙着卖菜,他忙着看市场里的热闹。每次见到小花走过来,他都盯着不放。小花不敢瞅他,生怕被人发现。有时候黑头也买他们的菜。一次买菜的时候,小花找准机会偷偷的将黑头给她的戒子塞到了老太太的手里,用力抓了下老太太的手,这事就成了。看样子老太太也认得她,或许是那个油头粉面告诉她的。老太太不敢表露什么,只一个感激的目光,就去卖她的菜了。

    又一次走过那个菜摊的时候,小花发现了异常。那个油头粉面的男人见小花走过来,就回身夸上一台停在摊床后边的摩托车,手里拼命地拧着油门,那摩托车疯狂的嚎叫着。那男人的眼睛紧紧的盯住小花的脸,明显是想带小花离开这里的意思。

    老太太将摊床下的菜筐挪到了一边,这里便有了可以钻过一个人的空隙,眼睛也盯着小花的脸。很明显,她是想让小花从摊床底下钻过来,这些一定是娘俩早就预谋好了的。可是,小花不敢,她也不会再连累她们了。小花没有回头,心里却暖暖的,也很感激。

    打那以后,小花每次经过那个摊床时都会看到同样的一幕。这娘俩的确很执着,这让小花很感动,在她的心里,他们就是她在台河的亲人。

    小川子与大他十几岁的静姐的关系一直很暧昧,他们的暧昧超出了那种金钱与生理上的交易。这让果兴军和耿三十分讨厌,毕竟,小川子还只是个刚刚长大的孩子。两个人多次劝阻却无明显效果。

    静姐是个很随便的人,她被男人抛弃过,在她的理念中没有爱情,只有生理上的需求和金钱的诱惑。小川子的确很讨人喜欢,她也喜欢他。但,这种喜欢是畸形的,不是爱。而小川子却是对她痴了情的,尽管他知道她的随便,也知道她大自己十几岁,可他就是喜欢她。这是耿三和果兴军最气愤的。

    小川子去静姐家的时候经常与他的工友相遇,包括金老刚和霍大巴掌,这些他都不在乎!当然了,他也希望她是他一个人的。但,她做不到,他就只有无奈!

    最终,在一个闲班的夜晚,小川子在静姐家过夜的时候被一群陌生人绑走了。静姐也挨了打,好在,她穿着短裤逃了出去。

    小清和果兴军到派出所报了案,然后,带着经警队十几个弟兄找遍了台河市的大街小巷,小川子仍然音信皆无。

    秋天的枯黄刚刚铺满台河大地,漫天飞舞的雪花就掩盖了最后的秋色,告诉人们,严冬到了!

    冬天降临的时候,“煤炭系统安全生产省级标兵”的评选结果出来了,宏观煤矿成功获得了这个荣誉。董江没能成为省人大代表,市政协委员,只在镇里混了个企业办副主任的挂职差事。但,宏观煤矿却因此获得了省财政拨给的几十万元奖励基金。

    董江十分高兴,他赢了。

    在小花的苦苦哀求下,小川子被释放了,这是董江多年以来第一次放过他判了死刑的人。

    这是一个风雪的夜晚,一辆盖着苫布的卡车停在了静姐家门前。

    自从小川子在静姐家被绑,静姐就没再招呼过别的男人,没人能在夜里敲开过她的门。

    静姐在梦中被敲门声惊醒,那声音急促却又无力,她仿佛听到一个呻吟的声音,那声音很熟悉。

    静姐终于打开了房门,眼前的一切把她吓傻了。

    静姐无法把眼前的人与小川子联想到一起,除了声音,没有找到他的长相。瘦的已经皮包骨,两只原本就小的手,现在跟鸡爪子没有两样,眼睛深陷在大大的眼眶里,腮帮子是塌陷的两个深坑,嘴唇惨白干裂。话几乎是在喉咙里发出的,尽管无法完全听懂,静姐还是确认了他就是小川子。

    静姐无法抱起躺在门口的小川子,他不让她碰,碰在哪里他都会发出垂死的呻吟。她不忍动手,于是,她找来被子盖在他的身上,一个人飞也似地跑进了台河煤矿。

    果兴军来了,耿三也来了,许多工友都来了。

    谁也无法下手,没人敢碰他,没人忍心碰他,因为,他疼,疼的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小清来了,带着120救护车来的。

    小川子终于住进了医院,也留住了性命。但,他永远失去了双腿。双腿粉碎性骨折被截肢了,是从大腿根儿截下去的。

    是宏观煤矿的人干的,因为,这些天小川子被绑架者反复提问的就一件事,“来宏观煤矿做啥!来宏观煤矿都做了啥!”

    从被绑架到离开那个黑暗的小屋,他没说过一句话。

    果兴军默默地走出医院,回到矿上,走进警卫室,提起值班警卫的半自动步枪,骑上小清的摩托车,直奔宏观煤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