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江如花这么个人，收下了也就收下了，就当是在家里养了个闲人。
瞬息之间，豆花想了很多很多。
宋锦元不想妥协，可一时间，也想不出别的对策来。
周遭氛围僵持着，安静的连落叶的声音都能听到。
然而就在此时，宋锦元身边的长随却进来了，向他说道：“大人，沈右回来了。”
宋锦元微微凝眉，拉着豆花走了出去。
豆花以为他是有公事要处理，便没跟过去。
“你先去吧，我在外面透透气。”
她觉的胸前闷的难受，想要在外面坐一坐，松口气。
宋锦元想了想，觉的现在天气也暖和了，不至于冻着她，便嘱咐了小叶照顾好她，自己去了书房。
沈右是他前几个月派出去调查江如花来历的人，如今回来了，肯定是查到了些什么东西。
豆花在外面走了几步，在廊下的美人靠上坐了下来，等着宋锦元。
“夫人不舒服，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小叶见她面色苍白，关切地问了一声。
豆花摇摇头：“不用了。”
她应该是被气着了吧，老太太突然这样，任凭是谁，都不可能做到心平气和。
“老太太也真是的，大人和夫人明明感情那么好，她非得这样。”小叶站在一旁，为豆花打抱不平。
豆花只是微微笑了笑，并没说什么。
老太太从来都没喜欢过她，她心里清楚明白。她嫁给宋锦元以后，如果能早一点生下个孩子，那还好说，可糟糕的是，如今都快两年了，她到现在都还没有个动静。
豆花在外面等了大约有一刻钟，宋锦元就出来了，手中似是拿着一封信。
宋锦元没说别的话，拉着她的手就往前走。
豆花惦记着他们都还没吃晚饭，可又不想再回去受老太太的气，便打算和宋锦元一起回去，她再自己去做晚饭。
然而，宋锦元拉着她去的方向，却并不是他们的院子。
“要去哪里？”豆花问道。
“饭厅。”宋锦元回了两个字。
豆花抿唇，他这是还想再去被老太太威逼训斥？
“我怕再过去，我会吃不下饭。”豆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她真的不想再去了。
可宋锦元转眼看了她一下，与她说道：“该吃不下饭的人，不是我们。”
豆花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拉着她去，她也就跟着他走了。
到了饭厅，豆花见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宋老太太和江如花正在吃着。
看见他们又回来了，江如花放下了筷子。
宋锦元先扶着豆花坐下，自己坐在她旁边，又把手中拿着的那封信放到了宋老太太的面前。
“我派去锦州的人回来了，有个东西，要给老太太看看。”宋锦元说完这话，盛了一碗紫米粥，放在了豆花面前。
一听到“锦州”这两个字，李妙言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宋老太太神色不佳，垂眸看了一眼放在她跟前的信，放下了筷子。
她识得几个字，打开信纸，看了起来。
“简直荒谬！”
宋老太太“砰”一声，把信拍在了桌子上。
“你就算不愿意，也不该动这样的手脚！”
宋锦元轻轻一笑：“这上面所写的是不是真的，她肯定知道的比我更清楚，老太太不妨亲自问一问她。”
他说着这话，往江如花那边看了一眼。
饶是江如花一贯淡定，此刻也有些坐不住了，被脂粉遮住的脸上也开始透出苍白之色。
豆花不明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刚刚宋锦元所说的吃不下饭的不该是她们，就是指这个？那封信里面写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老太太还是不信的话，我这里还有其他的证据。”宋锦元说着这话，又要拿东西出来给宋老太太看。
“别给我胡闹！”宋老太太拍桌而起，饭也不吃了，愤然离席。
她走了，江如花自然也跟着走了。
豆花心中满是疑惑，便问宋锦元：“你给老太太看的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东西能让老太太有如此大的反应？
宋锦元向她笑了笑，解释：“我先前就让人去查江如花的来历，如今查到了。”
“她的来历？”豆花质疑，“她不是没落的富家小姐，落魄之时被老太太给救的吗？”
宋锦元摇摇头：“不是，她不但不是什么富家小姐，连普通人家的女儿都算不上。”
“那她是什么？”豆花越发好奇。
“扬州瘦马。”宋锦元双唇微启，吐出四字。
“什么？”豆花诧异，扬州瘦马又是什么？
“你不知道也不足为怪，就是专门被从小开始培养的家妓。”宋锦元解释。
在扬州一带，有人专门采买六七岁的女孩子，交由专人培养，教她们吹拉弹唱、女红礼仪，以及魅惑男人之术，以期待她们长大之时，能高价卖出去。
这些女孩子一般身形瘦弱，所以被称为“扬州瘦马”。
豆花震惊不已，她还真以为江如花原本是个千金小姐，没想到竟然是假的。
“卖她的人会为她伪造户籍，想要个什么样的身份不能？”宋锦元又道。
扬州瘦马都能有一个家世清白的户籍，不是奴，也不是妓。因此，她们的身价也要比寻常的丫头奴婢或者娼妓要高出很多。其中的上等货色，甚至能卖到数千两银子。
比如江如花，姿容绝佳，才华出众，就能算的上是其中的上等货色。
可她们不管外表看起来多么光鲜，说到底，也始终是妓。嫁进一户好人家家里做妾，对她们来说，就算是最好的出路了。
所以，江如花使尽了浑身的解数，都想留在这里。
豆花万分震惊，但随即心里又起疑惑。
“那也不对劲啊，既然江如花是扬州瘦马，本该被卖以高价才对，为何老太太只以几两银子的价格就把她给买下来了？”
“这也是个疑点，我会去查。”宋锦元回道。
但不管怎样，以江如花扬州瘦马的身份，想要给他做妾，着实不够资格。
豆花向他笑了笑，继续吃饭。
她现在明白了之前他所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该吃不下饭的人，确实不该是他们。
柳暗花明又一村，豆花感觉心情也好起来了，先前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此时也一扫而光。
此刻，宋老太太和江如花可就不怎么好过了。
“这是不是真的？”宋老太太沉着脸色向江如花质问。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看上去俨然就是个大家闺秀的江月华，竟然会是扬州瘦马。
自己的真实身份被拆穿，江如花又惊慌又害怕。
她“噗通”一声在宋老太太跟前跪了下来，泣泪说道：“老太太，我不是存心要骗你的，我也觉的对不住你，可是我不敢说啊。”
即便她现在害怕，她的心神也还没乱，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说什么。
“你如何不敢说了？”宋老太太气的拍着桌子质问。
她本来还期望她不要承认，期望“扬州瘦马”这一身份，只是宋锦元为了拒绝她而编造出来的谎言。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他们那些人，手段残忍狠毒，不允许我说出自己是瘦马一事，否则，上天入地，他们也会杀了我的。”江如花哭着说道。
她们这些人，真实身份对她们来说，的确是个忌讳。只要能不说，就绝对不会说出来。
这会儿，江如花觉的不承认不行了，只能找了这样一个借口，如是回道。
宋锦元既然能去调查她，还查出她瘦马的身份，那便肯定有那个本事将她的底细弄的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