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那里没再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又问他：“那你当年，怎么就来了这里？”
她昨夜想了半夜也没想明白，为何当年那个人会是他？她是知道的，他家离这里不近，那天又是上元节，按理说，他该在家里过节才对，为何又会出现在了这里？
杜润泽也没隐瞒她，说道：“当年我赴京会试，恰好路过此地。”
豆苗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宋锦元今天也赴京会试去了，他家离上京城更远，必然也要更早动身。他上元节那天恰好路过此地，完全对的上。
豆苗眨眨眼睛，面上又带着几分娇羞。
她这些年来一直想找到的人，竟然就是他。
不过他看上去，倒是比前几年变了很多。她还记得，那年见他的时候，他温润清雅，如今，怎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想着想着，豆苗便笑了起来。
杜润泽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只静静地看着她。
豆苗不经意地往他那边看了一眼，见他正在凝望着自己，顿时收敛了笑容。
“那年，我，我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啊。”她支支吾吾地问道。
她当年所说过的豪言壮语，如今再想起来，倒是觉的难为情了。
杜润泽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
不过，豆苗很想让他忘掉。
“我那时候还小。”豆苗又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声。
杜润泽勾唇浅笑，没回话。
“不过，还真是巧呢，当年你只是路过了这里，后来竟然就来了这里做官了。”豆苗转移了话题，不再去回忆那些让她难堪的话。
杜润泽又是微微一笑，眼神深邃。
这可不是什么巧合，是他放弃了大好前程，选择了一条更加曲折的道路罢了。
他原本可以入国子监，等待三年，考中进士进入翰林院，直接为京官，从此前途坦荡。
但他并没有，而是来了此地。
豆苗并不知道其中的隐情，这会儿杜润泽也不打算告诉他。
豆苗并不打算在这里待很长时间，见快要天黑了，便打算离开。
“时候不早了，我娘还在家里等我吃饭。”她低声说道。
杜润泽知道她这是要走了，又向她问道：“明天就去新安？”
“嗯”，豆苗点点头。
“我不能再帮你抄公文了，你再找别人来帮你抄吧。”豆苗又说道。
他整日那么忙，她真的很想帮他分担一些。可往后她人不在，又如何帮他？
“好”，杜润泽应和一声。
又沉默了片刻，豆苗这才出声：“那我走了。”
“嗯”，杜润泽回应。
豆苗却并没有立即行动，反而又迟疑着说了一句：“那我真的走了。”
杜润泽也迟疑了一下，她这是，不舍得走？
“快些回去吧。”他回道。
豆苗咬了咬唇，似乎不是很满意他这回答。
但她还是答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看着她的身影离开，杜润泽又在心里暗想，倘若他向她表明心迹，那她会如何回应？
此时暮色已经上来了，豆苗加快脚步往家走。
当她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见赵氏正在送一个妇人出来。
那妇人见了她，打量了两眼，又向赵氏问道：“这是二姑娘？”
“是”，赵氏答应着，又向豆苗说道，“还不快叫婶子。”
豆苗不认得这人，但赵氏让她喊人，她也就喊了一声婶子。
那妇人又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口中称赞：“你家姑娘真是一个比一个好，瞧这长相，跟个仙女似的。”
赵氏又与她寒暄了两句，便看着她走了。
“娘，这人是谁？”豆苗问道。
“说媒的。”赵氏顺口回应了一句。
“啊？又来说媒的？”一听说是媒婆，豆苗瞬间急了，又苦着一张脸的看着赵氏，“娘，我不是说了嘛，我不想说媒。”
赵氏转眼看着她，皱着眉头。
豆苗以为她这是生气了，便放软了语气，稍稍妥协：“就算我要嫁人，我也不用别人来说，我要自己选择。”
“那你倒是选啊。”赵氏顺着她的话回道，从她及笄到现在，都三年了，也没见着她选。
话赶话，豆苗张口说道：“好，我选，我这就选，那你可不能再让媒婆来说媒了。”
赵氏得到她如此回复，心里满意，却又接着说道：“又不是来给你说媒的，你紧张的啥？”
“啥？”豆苗一声惊呼。
赵氏轻笑：“来给豆花说媒的。”
豆苗：……
白激动一场了。
赵氏说完那话，便跨过了门槛进了家门，又让豆苗赶紧进去吃饭。
“娘，你不是想把豆花嫁给锦元的吗？这会儿咋就又让人来给她说亲了？”豆苗跟在她后面，一边走，一边问道。
“那是她自己来的，再说了，我也没答应她。”赵氏回道。
豆花今年十六岁了，出嫁正当时。有人来说媒，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自打去年豆花及笄以后，就陆续有媒婆上门来说亲了。
在这清水县，豆花的名气不比豆苗大，但口碑却要比豆苗好得多。别人提起她，都称她是刘家的三姑娘，流香阁东家的妹妹。
很多人想要娶她，大多数是因为豆苗。那些想和流香阁攀关系的人，却不敢娶豆苗。毕竟，她性子太强硬，又是个眼高于顶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些年了，还没嫁人。
恰好，她有一个妹妹，听说温柔贤良，又做的一手好菜。这样的姑娘，哪个男子不喜欢？谁不想娶回家？
于是，自从豆花及笄以后，上门说亲的就趋之如骛。只是豆花惯常不在家，赵氏又只想让她和宋锦元在一起，所以并没有告诉她。
豆苗面上带笑，等到她明儿回去新安，一定要和豆花说说这事儿。她以前总是因为说亲的事而取笑她，她现在也可以取笑回来了。
“娘，以后要是再有人给我说亲的话，你也像这样直接拒绝。”豆苗又与赵氏说道。
要是一开始有人来说亲，娘就给拒绝了，她又哪里来的这些烦心事？
然而赵氏却回头看着她，说道：“不需要。”
“娘，我刚刚可是说了的，我要自己选，你也答应我了。”豆苗着急回道。
刚刚明明说好了的，娘不会又反悔了吧？
赵氏伸手戳戳她的额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现在都没人来给你说亲了。”
一来，她年纪也大了，但凡是想要给孩子说亲事的人家，也不会考虑这么大年纪的。二来，这些年她的所作所为，她是如何拒亲的，不说整个清水县都知道了，起码也有半个城知道了。
如此，谁还敢再来向她求亲？就算是来了，那也得吃闭门羹。
“这样啊，那倒是好了。”豆苗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地说道。
“你说啥？”赵氏却抬高了声音，瞪着她。
“我啥也没说，我吃饭去了。”豆苗说着这话，便一溜烟跑进了饭厅。
次日，豆苗就去了新安。
豆花也还在新安，打算过两日再去齐州。左右那边有宋掌柜打理着，她也放心。
豆苗才一见了她，便把有媒婆上门来给她说亲的事告诉了她。
她本来想看豆花恼怒的样子，却不料，豆花不但不着急不恼怒，反而还笑着点头答应了一声，脸上的神情也平平静静的。
“你不着急？”豆苗疑惑着问。
“我为什么要着急？”豆花反问一声。
“有人来给你说媒了，难不成你真的想嫁人了？”豆苗问道。
她觉的，豆花应该也和她一样，现在还不怎么想嫁人。
“说就说啊，反正娘是不会同意的。”豆花笑着回答。
娘绞尽心力地想要撮合她和宋锦元，又怎么可能会替她答应别的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