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杜润泽回到了清水县衙，早已是夜半时分。
此时，豆苗早已经躺在了床上，却翻来覆去的，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杜润泽去了新安，去见了巡抚大人，巡抚大人一定把自己的打算和他说了。那他呢？他有没有答应？
上回问起他的时候，他说自己不会答应，不会和沈佳音在一起，但豆苗心里仍然放不下。万一他只是骗她的呢？万一他又改变了主意呢？
头脑中纷纷扰扰，豆苗一整夜都没睡好。次日早饭过后，她便急急匆匆地去了县衙。
昨夜半夜才回来，睡的晚，但杜润泽仍然早早地就起来了。
他正在看着刚刚被送来的公文，就见豆苗进来了。
“听说你昨儿去了新安？”豆苗站在他面前，小声问道。
她心里放不下，想直接来问他的，却不料，见到了他，又紧张的不知该如何问出口了。
杜润泽抬眼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去见巡抚大人了？”豆苗又接着问。
杜润泽仍然微微点头，等着她问下面的话。
或许，他已经猜到了，她到底想要问什么。
只不过，这下，豆苗却迟疑了，不知道该如何问出口。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又小声地问他：“那巡抚大人，和你说了那事了？”
杜润泽却像是不明白她的意思一样，微微蹙眉，反问她一声：“什么事？”
豆苗心中焦急：“就是那事。”
杜润泽没回话，仍然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进一步的解释。
豆苗咬了一下唇：“就是，沈小姐的事。”
“你是想问，巡抚大人有没有说想把沈小姐嫁给我的事？”杜润泽替她说了出来。
虽然心里尴尬，但豆苗还是轻轻“嗯”了一声，低垂了眉眼，不敢看他。
“说了。”杜润泽说完这话，继续看公文。
豆苗被晾在了那儿，心里说不出的焦急。
他这就完了？不再多说两句了？
“那你呢？你是如何回应的？”豆苗实在是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便又问道。
“我拒绝了。”杜润泽说着这话，再次抬眼看向她，眉梢眼角，似乎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豆苗一个愣怔，他说什么？拒绝了？真的拒绝了？
“真的？”豆苗又看着他，问了一遍，脸上的欢喜之色，藏都藏不住。
她这笑似乎把他也给感染了，竟然让他也笑了起来。而且，并不是他惯有的那种浅浅笑意，而是如温暖阳光一般的笑，能暖到她心里的笑.
杜润泽之所以笑，是因为他很高兴，因为他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她对自己的在意。
他今年二十四岁了，不是十四岁的懵懂少年，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或许，她心里有他，她心悦他。
他也看着她笑，温情脉脉，心照不宣。
见他如此，豆苗却又觉得不习惯了。他如此温柔的模样，温柔的眼神，让她后知后觉地红了脸面。
“那我回去了。”豆苗这句话还没说完，便一个转身，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杜润泽也没有喊住她，就这样看着她落荒而逃。
他脸上的笑意仍然没散，心里却又翻涌着无奈。
如果她当真心悦他，假如他告诉她，他也心悦她，那能不能得到一个美好的结果？
杜润泽觉的，或许会吧。
她先前总是说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嫁人，可那个时候，她心无旁骛。要是她也喜欢他了，那她会不会再改变心思？
杜润泽又思索良久，心里暗想，要不然，就试一试？
豆苗落荒而逃，直到回到了家，那颗疯狂跳动的心，都还没能平静下来。
再回忆起刚刚，她都很难相信，她是如何还能看似平静地站在他面前的？
她现在只知道，她不好意思面对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更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
赵氏正在院子里洒扫，见她回来了，便问了一句：“今儿怎的回来这么早？是不是偷懒了？”
还没等到豆苗回话，赵氏便又说道：“杜大人公务繁忙，你要是有什么地方能帮忙的，就多帮一帮。”
“娘，我知道了。”豆苗感觉自己的脸上到现在都火烧火燎的，她不想被赵氏看见，便匆忙地答应了一声，回房去了。
她一直低着头，步伐又飞快，是以赵氏也没瞧见她此时的样子，所以也就没再追问。
但这几日，她却明显感受到了豆花的不对劲。
豆花虽说不像豆苗那样活泼的性子，但这几日，未免过于沉寂了一些。一整日要么是闷在房里，要么就是帮她做活儿。可即便是做活儿的时候，也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赵氏再一细想，一直到大年初一那天的早上，豆花还好好的，直到听说宋锦元去了湘南，她就变得这样了。
不难猜到，豆花定然是因为宋锦元，这才会闷闷不乐的。
豆花的确是因为宋锦元离开而沉寂。如果说是因为他乍然走了，她不适应。可如今好几天过去了，她也该适应了，为何还是觉的心里空寂？就好像是心里的某一处，被掏空了一般。
她也不知道宋锦元什么时候回来，但她却知道，一过了上元节，他就要进京。到时候，想要再见到他，就更加困难了。
豆花心里惦记着，实在放不下。次日，便去了宋府。
她说是去陪米氏说话，实则就是为了过去看看，宋锦元回来了没有。
结果却让她失望了，宋锦元不但没有回来，而且连一封信都没寄来过。
说到这个，米氏也焦急担忧。
“这都走了好些天了，也不知道那边的事儿到底处理的怎么样了。”米氏一边说着这番话，一边叹息连连。
豆花心里也焦急，却还得安慰她：“你也别太着急了，想来应该是不错的。说不定，明天就能回来了。”
听她如此说，米氏便笑看向她，点了点头：“你说的是，说不定明天就能回来了，不能瞎操心。”
这话既是安慰她自己，也是安慰豆花。
米氏看的出来，豆花来陪她说话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宋锦元。
她看破不说破，以免豆花会觉得难为情。
但米氏心里却喜滋滋的，豆花如今这么挂念锦元，要说她对他一点心思都没有，反正她是不相信的。
果然，豆花长大了，心思也变了。
米氏越看她越是欢喜，不仅仅是为自己欢喜，更为他们两个欢喜。
这么多年的倾心，锦元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想来，好事不远了吧。
米氏又在心里盘算着，再等几个月，倘若锦元这下能考中进士，那她就再提亲事。
豆花又陪米氏说了会儿话，便离开了。
她也想让宋锦元明天就能回来，然而过去了好几个明天，他还是没有回来。
眼瞅着都要到上元节了，他要是再不回来的话，可不就耽误了进京？
豆花心里越来越着急。
豆苗那边，自打那天在杜润泽的面前落荒而逃以后，便再也没敢去找过他。一连十几日过去了，这才又重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杜润泽见她来了，还没说话，便向她温柔地一笑。
见他如此，豆苗那颗心顿时又慌了。
他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先前那个不苟言笑的杜大人哪去了？
豆苗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心里纷纷扰扰的，有紧张，有焦虑，有忐忑，却又有欢喜。她还感觉，像是被悬在半空一样，所有她看到的，听到的，触摸到的，都不再真实。
那不是一种舒服的感觉，但不知为何，又让她着迷，让她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