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冰清轻声笑：“我自然是愿意的，表哥他风度翩翩，又前途无量，我能嫁给他，自然是个极好的归宿。”
“嗯”，豆苗回应了一声，心里又涌起几分落寞。
果然，沈冰清是十分愿意的。
她早就该想到的，要是沈冰清不愿意，也不会孤身一人在这里一住就是一两年。
却不料，正当豆苗心里难受的时候，又听沈冰清说道：“但这一两年下来，我发现对于我来说，表哥他就是一块冰冷的石头。我走不到他的心里，他连正眼看我都不曾。”
她这番话带着怨气，再听闻此言，豆苗心里越发不舒服了。
听沈冰清的意思，她今日来找她，是要兴师问罪的？
豆苗性子倔强，吃软不吃硬，倘若沈冰清今儿真是来找茬的，那她必定要和她痛痛快快地较量较量。但这会儿，沈冰清偏偏用一片柔弱悲伤的眼神看着她。触及她如此目光，豆苗顿时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就好像是蓄足了力气，却一拳打进了棉里一样。
沈冰清仍然在看着豆苗，却又忽而笑了笑：“说出来也不怕刘姑娘笑话，我也是有自尊心的，倘若表哥他眼里不可能有我，不可能接受我，我也不会死乞白赖在这里。”
再听这话，豆苗心思千回百转，这会儿竟是忽又觉的，对她肃然起敬了。
她本来以为，沈冰清想要嫁给杜润泽，为此会不择手段。却不曾料到，她竟然会对她说出这番话。
“昨天下午，我瞧见了你们两个那亲密无间的样子，我更是明白了，表哥他并不是对所有人都像对我一样冷淡的。”沈冰清又接着说道。
一边说着，她又仿若自嘲地一笑。
昨天下午，老夫人让她去叫杜润泽吃饭，她去了，也看见了。
她看见杜润泽坐在那里，这位刘姑娘就在他的身边，喂他吃点心，还用帕子轻柔地为他擦拭。
那一刻，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温柔缱绻之色，那是他对她，以及他对任何人，都从来没有表露过的神色。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沈冰清着实想不到，她那个刻板淡漠的表哥，竟也会有如此温情蜜意的一面。只是可惜，不是对她的。
沈冰清没有进去叫他，而是悄悄地走了。他有的吃，想必，也不用吃饭了。
昨晚，她想了整整一夜，想着自己的去留。
一整夜的思索，让她心中有了对策，所以此刻，才会来了这里。
“还请刘姑娘与我说一句实话，你是不是也喜欢我表哥？”沈冰清的目光又紧紧地锁着豆苗的脸。
她的问题总是问的如此直白，让豆苗迟疑，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沈冰清却像是循循善诱一样，又接着说道：“我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可着实不小了。要是再这么蹉跎下去，只怕更难以嫁到一个好人家。所以，我心里也着急。”
说到这里，她稍微停顿了片刻，随后又道：“所以，还请刘姑娘告诉我一句实话，是不是也中意于他？如果姑娘说是，那也算是了却了我的一桩心事，让我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走。”
如果不是——
沈冰清觉的，根本没这个可能。
昨天傍晚，她不单单在杜润泽的眼睛里看到了浓情蜜意，在她的眼睛里，也一样如此。
只是心里还有几分不甘心，想要亲耳听见从她口中说出来。或许，这样，她就能安心了吧。
然而，豆苗却再一次不知道该作何回答了。
难道，她真的喜欢杜润泽？真的对他有意？
就连她自己，都觉的不可思议。至于沈冰清说的，杜润泽心中有她，只怕是她看错了吧。
她和杜润泽之间的关系，顶多算是熟悉一点的朋友。
杜润泽那人刻板淡漠，能和他说的上话的人不多。也就她这种话痨加不要脸类型的，才肯对他穷追不舍，能和他聊得下去，能与他做朋友。应该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杜润泽才会对她格外不同了一些。至于其他的，一定是没有的。
但此刻，豆苗又想，只要她说是，那沈冰清就能离开。
她不喜欢沈冰清，更不喜欢她在杜润泽身边。
可是，她对杜润泽呢？真的是喜欢？
“沈小姐，其实我……”豆苗开口了。
她想说，其实自己也不知道。
然而，一句话还没说完，她忽然改变了主意，“是真的喜欢他。”
豆苗看着她回道，双眸里面一片清明。
她现在也不能确定自己对杜润泽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她却知道，只要她说是，沈冰清就能离开，她以后也不会再因为她而感到烦忧。
豆苗自认为，自己不是个高尚的人，也不会全都为他人着想。与那些不怎么相干的人比起来，当然是自己比较重要。
因此，为了自己以后不再烦忧，她贸然说了这么一句自己心里都没底的话。
听闻此言，沈冰清微微一笑。
这个答案，在她预料之中。
她这笑容，笑的落寞，但落寞中，却又带着几分释然。
横亘在她心头一二年的疑惑，如今总算是解决了。
她施施然起身，竟是向豆苗行了个礼。
“谢谢刘姑娘。”
她说道，今日她这番话，也算是给了她一个重新活过的机会。
见状，豆苗忙站起来还礼。
沈冰清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不再多留，又和豆苗告辞了一声：“既然如此，今日叨扰刘姑娘了，我这便走了。”
豆苗没有挽留她，看着她娇柔的身影走下了楼梯，离开了流香阁。
因为说了自己也不确定的话，因此豆苗心里感到不安，不过却也有几分释然。
见沈冰清如此决绝的态度，想必她会说到做到的吧，再不会在这里继续住下去，再不会再留在杜润泽的身边浪费她的美妙年华。
豆苗心中暗想，沈冰清倒是拎得清，心里也通透。她知道自己是在白费力气，讨不得一点好，便迅速抽身，毫不拖泥带水。
只是，如此一来，只怕杜老夫人要悲伤失望了吧。
想到这个，豆苗忽又自嘲地一笑。
坦白来说，杜老夫人于她而言，只是个不相干的人罢了，那她又何必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而忧心？
如此一想，豆苗心里便越发轻松愉悦了起来。不管怎么说，这下，沈冰清算是离开了。
她走下了楼，又回到柜台后面，继续看她刚刚没有看完的账册。
且说沈冰清回去以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东西。
不管怎么说，在这里都住了一年多了，也有了感情。此刻就要离开，她心里终归还是有几分不舍得。
然而，她也明白，总归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即便她终老在此，也不会等来任何结果。
她阔别家乡，阔别亲人，这么长时间了，也想回去看看了。父亲母亲看到她就这样回去，定然要失望的，可她毕竟是他们的女儿，想必，也不会过多的责备她。
打定了主意，沈冰清收拾好了东西，当日傍晚，便敲响了杜老夫人的房门。
丫头打开门，让着她进去。
杜老夫人一见是她，立刻笑着让她过去：“冰清，你来的正好，正好我有件事儿要与你商议商议。”
沈冰清依言走了过去，脸面上依然笑意盈盈的，问道：“何事？”
“我让人送了几块料子过来，你快点过来瞧瞧，喜欢哪个？”杜老夫人说道。
沈冰清往那边一看，见杜老夫人的面前摆着几匹绸缎料子，华美非常。有大红色的，有丁香色的，还有海棠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