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抬头看了豆花一眼，轻声回了一声：“还没呢。”
豆花见她眼圈红红的，两只眼睛都肿了起来。
“娘，你去睡会儿吧，我来看着爹。”豆花走上前去，说道。
然而赵氏却摇了摇头，又看了看依然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的刘万田。
他这个样子，让她怎么睡得着？昨夜大夫说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醒了，可是这都一整夜了，咋还没醒？
豆子去了灶房把饭热好了，赵氏也没心思吃，只让几个孩子赶紧吃。
豆花也多少胃口，只吃了几口便放下了。她才放下筷子，忽然看见冷氏来了。
“你娘呢？”冷氏跨进堂屋门口，问道。
豆花伸手指了指里面。
冷氏才走过去，便察觉到情形不对，刘万田躺在床上，脸上带着伤，赵氏红着眼圈坐在床沿上。
冷氏不由得问了一声：“这是咋了？”
赵氏转头看着她，还没开始说话，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把我家孩他爹给打成了这样！”一边说，赵氏一边又哭了起来。
一听这话，冷氏满脸惊讶，竟有这事？
“伤的很重吗？”她皱着眉问道。
赵氏点了点头：“腿都断了，身上就没一块好皮，昨儿晚上就晕过去了，到现在都还没醒呢！”
赵氏泣不成声，又是担心又是害怕。
一时间，冷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得问了一句：“看大夫了吗？”
赵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没法回话，豆花便接着回道：“看了，大夫都给包扎好了，说要好好将养一段时间。”
闻言，冷氏点了点头，走上前去，拍拍赵氏的肩膀安慰她：“大夫都说了，不会有事儿的，你也别太担心了。”
赵氏哭着点了点头。
片刻过后，冷氏见她情绪安稳了不少，又问了问：“可知道是谁打的？”
赵氏摇头：“不知道，只能等他醒了以后问问他了。”
可是，他到底啥时候才能醒？
冷氏过来这边，是想让赵氏帮忙给炸鱼炸丸子的，然而见她这样，想来必定是炸不成了。
今天都腊月二十九了，明天就是大年三十，赵氏这个样子，是肯定没心情再忙年了。
冷氏见家里已经做好了豆腐，便打算帮她把该准备的年货都准备了吧。不管怎么说，这个年，总还是要过的。
堂屋里，赵氏一直守在刘万田身边，良子在做功课，豆子则看着拴子，不让他过去吵了爹娘。
豆花和豆苗在灶房给冷氏帮忙，做炸鱼和炸丸子。
这是冷氏头一回自己做，好在去年跟赵氏学了，做起来也不算是太生疏。
堂屋里，刘万田始终都没醒过来。一直到傍晚时分，天色都暗了下来，他这才睁开了眼睛。
“他爹，你感觉咋样？还有哪里不得劲的？”见他睁眼了，赵氏赶忙低头问道，这一说话，眼泪又掉了下来。
刘万田皱着眉头，半天只说了一个字：“疼”。
赵氏眼泪掉的更快了。
“娘，你先让爹缓一缓，再好好休息一下。”豆花说道。
说不准多长时间没吃没喝了，又昏迷了这么久，想来必定是又疼又累又没力气。
赵氏忙擦了眼泪，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
又过了好一会儿，刘万田这才又出声了：“有水吗？”
“有”，豆花忙答应着，转身去倒了一杯温水，递到赵氏的手中。
赵氏又拿了汤匙，一勺一勺地喂给刘万田喝了。
喝了水，刘万田缓过来不少，赵氏又让豆花把灶上温着的小米粥端来，给他喂了一碗。
一天一夜多没吃东西了，哪里还能有力气？
吃完了小米粥，又休息了会儿，刘万田便好多了。
“是哪个杀千刀的王八羔子把你给打成这样的？”赵氏心中满是愤恨，咬牙切齿地问道。
刘万田却叹了口气，迟疑了一会儿，这才说道：“工地上那些人。”
一听这话，赵氏一时间没明白过来，心中不解。工地上的人？工地上的人打他作甚？
豆花紧接着问道：“是工地上那些和咱家一起卖饭食的吗？”
刘万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这些天杀的小畜生，不得好死的！眼馋咱家生意好，就把你给打成了这样！”赵氏也明白过来了，越发气的不得了。
豆花皱起了眉，心里说不出是个啥滋味。
气愤肯定是有的，他们光明正大做自己的生意，凭自己的真本事赚钱，竟然招来这种飞来横祸，谁能不气？同时她也自责，之前刘万田不止一次说过，那边就他家生意最好，让别家少赚了不少钱，这样是不是不大好？豆花总觉的，自己没偷没抢，勤勤恳恳做生意，有啥不好的？
如今看来，是她大意了，是她想的太简单了。她忘了，有时候自己安分守己，别人不一定没有坏心。
后来她也曾仔细想过刘万田的话，还为此专门想出了一条计策。钱都被她一家赚去了也不好，要不然就每天卖的东西限量，卖完了就走，让其他人也能赚点钱。只是，这个计策还没实施，就出了这档子事。
现在也不用实施了，更不用让他们赚钱了，该让他们为打人这事付出沉重的代价才是！
豆花不可能咽下这口气，她不能让爹白白被人打。
心里想着，豆花扭头便要走。
“你干啥去？”冷氏拉住了她。
“告官，我要让那些打人的人全都蹲大牢！”豆花气愤地说道。
说着，又要往外走。
冷氏再次拉住了她：“你这孩子傻了不成？现在天都黑了，你往哪里走？就算你到了城里，这个时间，官老爷能给你升堂？”
闻言，豆花看看外面的天色，见确实已经黑了下来。
正如冷氏所说的那样，这个时间，官老爷是不可能升堂办案的。
“那我明天再去！”豆花倔强地说道。
她家清清白白地做生意，却被人给害成了这样，官老爷不能不管。
冷氏却又叹了口气：“明天是大年三十，县衙也不办案。”
“那咋办？”豆花顿时急了。
“只能等到上元节以后了，不出了十五，他们是不会办案的。”冷氏回道，面上也露出无奈之色。
她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官场上的事，知道那些人的德行。
可现在她只是个平头小百姓，就算想帮忙，那也帮不上了。
“要等这么多天？那我爹咋办？”豆花义愤填膺，指着刘万田说道。
现在爹还躺在床上起不来，浑身上下被人给打成了那样，哪天能起的来都还不一定，这个损失，谁来负责？他们没偷没抢没犯法，为啥要遭这种罪？！
她等不了，她一天都等不了！她必须要让那些作恶的人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惨重的代价！
“豆花，咱没办法的。”冷氏一脸无奈地看着豆花。
不是她拦着她，不是她不想让她去。而是她明白，真的没办法的。他们人微言轻，他们说的话，在那些官老爷看来，根本就起不了啥作用。能让他们升堂审理此案就算是不错了，更何况，现在还是大年下的，他们更不会搭理了。在他们看来，这根本就是件小事，不值得一提。
经历过那么多事，冷氏也渐渐看开了，渐渐地认命了。其实他们，就是这么微不足道，没有办法，也改变不了。
豆花却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她就要去告官，如果官府不管，她就天天去告，告到京城也要告！她就不信了，官府能一直不管？
豆花那倔脾气一旦上来，任凭八头牛都拉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