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干啥咧？干啥也不能吃耗子药啊！”刘万田被吓得魂飞魄散，不停地摇晃着赵氏，拍着她的背，想要让她把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
赵氏跟了他也快有二十年了，为他生了这么些孩子，吃了半辈子的苦，却没过过几天好日子。眼瞅着家里的光景越来越好了，她要是就这么撒手走了，让他咋活？
乍一听说赵氏吃了耗子药，李氏也被吓了一跳。她转头往墙角看了一眼，果然见那个地方除了墙上掉落下来的一点石灰渣子，还有一小把棒槌粒子。
庄户人家拌耗子药，都是把药掺进棒槌粒子里面撒在墙角。
李氏顿时心慌了，难不成这死婆娘真的吃了耗子药？
她心里明白，虽说不是她扒着赵氏的嘴灌进去的耗子药，但倘若她真的死了，她自己定然也脱不了干系。
李氏脸色煞白的站在那里，手里还端着两个盘子不舍得放下。
刘万田又急又怕，眼泪早已糊了一脸。
“他娘，你倒是吐啊！快吐啊！你可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就走了！你走了你让我咋办？”刘万田一边说，一边就要去抠赵氏的喉咙。
赵氏却跌坐在了地上，面色铁青。
她看了刘万田一眼，眨了一下眼睛：“他爹，这日子我实在是没法过了，老的来闹完少的来闹，啥时候是个头？你也别拦我，就让我死了算了！死了一了百了，再也不用受这份窝囊气！”
话虽是这么说，刘万田哪里能依？又是拍她的后背又是抠她的喉咙。
然而赵氏就是不吐，吃进去的东西一点都没吐出来。
“你等着，我去给你砸绿豆水！”刘万田说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撒腿跑了出去。
但还没出门槛，他又折了回来。
“绿豆在啥地方？”他苍白着脸色，颤抖着声音问道。
他记得家里有绿豆的，前些日子天热的时候，赵氏每天都会烧上一大锅的绿豆汤，但是绿豆在哪里他却不知道。
看吧，他连绿豆都不知道在哪里，这个家里要是离了她，那还怎么得了？
“他爹，你也不用忙活了，这个耗子药没的解，你就让我死了算了。省的我在这里碍人眼，让人见了就心里厌烦！”
“胡说八道个啥，快告诉我绿豆在哪里？”刘万田颤抖的声音不觉抬高了好几度。
她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啊！她要是死了，他咋办？孩子们咋办？
恰巧这时，豆花回来了，在门口正好听到了赵氏刚刚那番话。
娘吃了耗子药？！
“娘——”豆花大喊了一声，撒腿跑了进去，一头扎进赵氏怀里便哭了起来。
“娘，你不要死，你千万不要死，你死了我就没有娘了！”豆花哭着说道。
她来到这里快一年了，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也真心把自己融入进了这个家。赵氏对她那么好，她就是她的亲娘，她要是死了，她该咋办？
豆花知道家里有耗子药，是上回赶集的时候买回来要药耗子的。但是娘咋就那么傻，咋就吃了耗子药？
豆花一边哭，一边从赵氏怀里抬起头，向刘万田说道：“爹，绿豆在南屋里第二个小缸里，你快去砸绿豆水！快去救娘啊！”
刘万田连答应都没来得及答应一声，便飞快地跑了出去。
赵氏一见了豆花，脸上顿时滚下了两行眼泪。
“娘也舍不得你啊，可是这日子，娘真的没法过了啊！有人就看不得咱好，就巴不得我死了才好！今天我就如了她的愿，我死了，也好让她好好畅快畅快！”
赵氏一边哭，一边嚷嚷着说着。
她说的自然就是李氏。此时李氏在一旁听着，也不敢还嘴了。她是真的吓坏了，赵氏要是真的死了，她不但畅快不了，反而后半辈子都抬不起头来，说不定还得去蹲大牢。
“娘，你不能死，我们不能没有你！你等着，我这就来救你！”豆花说着这话，便从赵氏怀里蹿了出去，顺手抓了桌上放着的一根筷子。
吃进去耗子药，得吐出来，吐出来就好了！
豆花又跑到赵氏身边，拿着筷子就要往她嘴里塞。
但赵氏说啥都不张嘴，脸上全然是必死的神情。
“娘，你快吐啊，快点张嘴啊！你咋就这么傻呢？我们不能没有娘啊！”豆花一边哭一边喊，喊的声音越发大了，把临近的人家都给惊动了。
庄户人家都实在，大部分人心也善，都是左邻右舍的，谁家两口子吵架了都会去拉架，更别说豆花家里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不少人纷纷放下了碗筷，赶忙过来了。
他们进来一看，见刘万田正在砸绿豆水，豆花哭的歇斯底里，顿时炸开了锅。有去劝赵氏的，有去帮刘万田砸绿豆水的，还有去请大夫的。
然而被人一劝，豆花和赵氏哭的越发起劲了。
李氏站在一旁，脸上挂不住，想走又不敢走，生怕赵氏真的就死了。
“我说豆花她奶，咱可不能这样。咱都是当娘的人，这辈子的心愿可不就是希望看着孩子过的好？你瞅瞅你干的这叫啥事儿？就不能看着老大一家过的好？”有人一边劝说赵氏，一边指责李氏道。
这人说完，马上又有人接着：“就是啊，你们这是分了家的，桥归桥路归路，日子本就不在一起过了。但老大一家现在富裕了，啥时候忘了你？有了好东西不还是往你那里送？昨儿下午我可瞧见了，豆花端了那么多喷香的月饼送给你吃了。”
还有人说的更激烈：“我看好东西都是进了狗肚子了！咋就能恁没良心？”
李氏越发站不住了，再低头一看，手里还端着那两个盘子，此时忙放到了桌上。
赵氏和豆花只在那里哭个不停，谁劝都没用。
看着这娘俩两个哭成这样，再想想赵氏平日里的好，家里的孩子还那么小，要是以后就没了娘，可不要让人心疼死？
众人这么一想，纷纷跟着抹起了眼泪。
“好了！绿豆水好了！”刘万田端着刚刚砸好的绿豆水，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
然而赵氏还是一个劲儿的哭，就是不肯张嘴。
几个妇人上前，有的抓住她的手脚按住她，有的扒开了她的嘴，这才让刘万田得以把绿豆水给她灌了进去。
喝下了绿豆水，没有一会儿，赵氏便开始吐了起来。然而早饭还没吃上几口李氏就来了，肚里根本就没啥可吐。只吐出了一点白色的东西，便开始吐苦水。
看着赵氏这难受的样子，豆花心里越发难过愤恨了起来，哭的声音也更大了。
“好了不哭了，你娘喝下了绿豆水，肯定会没事的！”有人在一旁劝慰豆花。
豆花一边哭一边回道：“可是娘说她不要活了，奶不让她活！”
“你娘胡说八道呢，谁不让她活？还没有王法了？你别信！”
豆花眼圈通红，哭着点了点头。
吐了好一会儿，赵氏这才停住了。
恰巧这时，大夫也被请来了。
大夫上前看了看赵氏，扒开她的眼皮瞧了瞧，又看了看她吐出来的东西，把了把脉，这才擦了一把额上的汗，说道：“行了，没事儿了。”
也真是把他吓坏了，耗子药那是能乱吃的吗？人命关天，他听到了信儿，一刻都不敢耽误地跑了过来。还好这边救治的及时，没酿成大错。
听大夫说赵氏没事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李氏也悄悄地松了口气。
然而其他人又纷纷劝起了赵氏，指责起了李氏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