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中年圣骑士 > 第二十八章 公爵、总管、圣骑士
    在圣骑士夕丁被逮捕后半小时内,全部人质都被“剑”“盾”从汹涌的人群中解救出来,见到了他们的家人和上司。不过令“剑”“盾”小组苦恼的是,除了这起连环绑架案的始作俑者夕丁·兰德,他们一个嫌犯都没有找到。

    但是带到了首犯夕丁已经是大功一件,而且现在面对群情激昂的十几万安萨里区居民,再想追踪下去实在困难太大,所以“剑”“盾”就赶紧先押着夕丁回到了专门关押重刑犯的奥太地牢。

    他们在奥太地牢的门口见到了气急败坏的宫廷总管特摩德。因为夕丁一句话,这个小老头一早上得四处奔波,他有足够的理由怨恨夕丁。

    总管一见到夕丁,不由分说地冲了上来要打受伤的圣骑士。“混账!疯狗!”加加里和克沃拦住了特摩德还是不能阻止他不顾身份地往夕丁脸上吐唾沫,“无耻的败类!你到底想干什么?”

    夕丁忍着痛,四肢都有创伤,浑身使不上一点儿力,任凭总管破口大骂,也不做声。

    加加里看到总管骂个不停,没有一点要放行的意思,赶紧说:“大人,他同伙还没有抓起来呢!还是早点锁起在牢房里比较安全。”

    “该死,那还不快点去抓!这群坏家伙一个也不能放跑!”特摩德让开了路,不过嘴里还是不停,加加里带着夕丁连忙往地牢里去。

    克沃站在一旁,看到特摩德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礼貌地问:“我的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大山湾公爵要过来。”特摩德不假思索地说道。

    “啊,”克沃轻呼一声,又说道,“那还是请您进去里面等吧。”

    “不用!”特摩德还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我就在这等,而且我可不愿意在地牢里多待上一分钟!”

    克沃耸耸肩,打了个哆嗦,说:“唉,这外头还是太冷了。”然后也走进了地牢——他也不想和特摩德多待上一分钟。

    奥太地牢坐落在王下区一角,从地面上看只是一栋两层石砌楼房,占地也不大,一般人是不知道这儿低下还别有洞天。

    克沃通过地板上一扇活动门,沿着石梯走下去,能看到两排火炬照耀下的深邃通道。这儿只有这么一条通道,两边都是牢房,大都是空置的,只有最里头的一些牢房才锁着最穷凶极恶,而且已经失去靠山的囚犯。

    所有牢房全部用一指厚的铁门关住,只有齐头高的位置开一个铁栅栏便于狱卒观察犯人,还有底下开个口子放牢饭。平时犯人关在里头只能看到外面一丝丝微弱的火光,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昼夜变换,春去秋来。奥太地牢没有放风时间,犯人之间互不认识,除了接受审讯,他们见不到任何人。

    夕丁现在就要住到这样一间牢房了,克沃走到隧道顶头,见到夕丁的牢房还是敞开的,加加里和两个手持火炬的狱卒站在里面。被俘虏的圣骑士坐在茅草堆上,脑袋靠在墙壁上。

    “你知道的,这里的刑罚可不好受,”加加里耐心地劝道,“告诉我吧,你的同伙藏到哪里去了?你一定有个地方让他们躲起来。”

    夕丁一下又一下喘着粗气,他感到舌头不听使唤,全身力气也像被抽干了一样,年轻的时候他受过比现在严重多的伤,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疲惫,他想:真的是岁月不饶人了。

    半晌,他才说出了话,“在人群里,”夕丁咽了口唾沫,说话断断续续地往外吐,“我什么也没安排······就在人群里······”

    “到底在哪?”

    夕丁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在昏暗的火光中加加里和克沃只能看到两排黄牙和一张狰狞的脸。

    “去找吧···在十几万的人中找吧。”

    加加里叹了口气,这时候他注意了站在身后的克沃,夕丁也越过了加加里的肩膀看到了克沃,克沃摇了摇头,夕丁明白,那意味着克沃已经没有耐心了。

    克沃说:“红脸不该先亮出来,让我来吧。”

    加加里转过身,争辩道:“不是红白脸!他知道这些手段,我只是让他明白现在的情况。”

    “总管还在外头等着呢,大山湾公爵也要来。在这之前,至少得让他笑不出来。”

    克沃伸手将加加里推到一旁,抄起了鞭子。

    夕丁咧着嘴笑,看着克沃的黑影,用尽最后的力气骂道:“小崽子,来吧!看你能让老子叫上一声饶吗?”

    “啪!”

    鞭子倏地劈下,从脸颊连着嘴唇,再到下巴甩过,夕丁感到一阵晕眩,嘴巴好像肿了一倍,他说不出话了。

    鞭子狂风骤雨般地甩来,甩在夕丁的手臂上,胳膊上,腿上,脑袋上,肩膀上,胸口上,伤口上。这鞭子得用了多么大的劲啊,空气都被打得狂呼叫饶了!夕丁知道这不是那种审讯用得的技巧,根本就是在抽一条死狗!夕丁害怕克沃抽瞎他的眼睛,这种事常有发生,肩膀已经抬不起来了,他只得低下脑袋,把脸埋在胸前。夕丁每被抽一下,身体就不自主地颤了起来,但是他咬着牙,下定决心,绝对不喊一个字。

    克沃抽得这样狠,就像要用鞭子把夕丁抽成烂泥,连见惯了种种惨象的狱卒手里的火炬都微微颤抖,加加里则背过身,不想看这个场景。

    不过这时候夕丁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开始那么疼了,他没觉得有多难受,至少没有想象中的难受了。

    夕丁觉得脑袋发迷糊了,他的灵魂好像已经飘出了躯壳。他看到了一束光,一束无比亲近,无比温暖的白光。他也不是在牢房里了,周围空无一物,除了这束光,什么也没有。夕丁站了起来,默默地向白光走去。

    夕丁猛然想到:我这是要死了吗?

    啊,是要死了。接受了这个判断,夕丁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这光就是神派来接我的吧。

    夕丁想到了他曾经听过的,人要上天堂,临终前见到的就是白光;下地狱,见到的就是黑光。

    看来神宽恕了我的不虔诚。

    夕丁又有些懊悔,平日里对经书没有什么热情,如果上去了一问三不知可就对神不住了。

    “夕丁!”

    啊?夕丁听到从遥远的地方有声音在喊他,但不是来自于那束光。

    “夕丁!”

    夕丁茫然地看着四周,那束光正在消散,一大团黑色笼罩了天空,并且不断扩散。纯白的空间就像一张浸入墨汁的白纸,正在不断地被黑色吞噬。

    终于,夕丁惊讶地发现,这股声音就在他的耳边响起,而他,还坐在牢房里,眼前,站着大山湾公爵和宫廷总管特摩德。

    鞭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来了,夕丁的身上湿了个透,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在两腿之间。克沃站在他边上,手里拎着一个空桶,加加里站在另一边,拿着另一只桶,正要往下倒。

    “够了。”夕丁喊了一声。

    加加里放下了桶,叹道:“唉,可总算醒了。”

    公爵蹲下身子,仔细打量着夕丁,这样昏暗的灯光,也不知道这位大人到底能看到什么东西。夕丁也看着公爵模糊的脸,突然想到自己两次见到公爵都是在这样的地下室里,大概是他两都不适合生活在光明之下。

    不,只有他不行。夕丁骄傲地想着,我可是要上天堂的人哪。

    公爵仿佛是第一次见到了夕丁:“噢,这就是圣骑士夕丁了。”

    特摩德说道:“他被赶去黑荆棘之前,您应该见过几次。”

    “是吗?太远了,记不大清了。”公爵显出非常惋惜的样子,“唉,不过只是几年时光,怎么堂堂圣骑士搞成这个样子?”

    夕丁努努嘴,半晌,说出了一句话:“你来···干什么?”

    公爵亲近地拍着夕丁受伤的肩膀,说:“为了我的一个朋友,一位值得所有人尊敬的商人,他叫庞夏·黑砧,一位矮人,您以前认识他吗?唉,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样好的人。可是现在居然有人怀疑他跟您的所作所为有关系,多么大的误会啊!别说我是他忠诚的朋友了,就算只是一个陌生人,又有什么能够阻止我去为这样一位老实本分的商人洗刷冤屈呢?您是圣骑士,不论犯了怎样的罪过,您,都是圣骑士。所以我来这儿,只是请求您以圣骑士的荣誉为证,怀着守护无辜羔羊的仁慈,告诉我——庞夏·黑砧与您的所作所为有任何关系吗?”

    夕丁的喉头上下蠕动了几下,他觉得好笑,公爵根本不用来,也不用跟他说这么多,做这些无谓的、他根本不相信的保证。圣骑士不论面临什么样的拷打,都不会牵出庞夏,就像他不会说出惠包利一样。

    夕丁说出了他一开始就打算说的话:“什么庞夏?我才不需要跟那种短视矮人合作。”

    夕丁听到公爵放心地轻呼了一口气,公爵站起身来,说:“感谢您的坦诚,不论结果如何,我想我的朋友会感谢您的。”

    公爵转过身跟特摩德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特摩德对着加加里和克沃说道:“就先让他待在这儿,你们跟我去做记录。”

    四个人离开了牢房,随着铁门哐当一声合拢,夕丁再也听不见任何动静,他的眼帘慢慢垂下,圣骑士沉入了无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