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命魂永劫 > 第一百四十九章:温柔得可怜
    “你、你要放我走?”

    高柳雄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尤里把刀收回鞘回答:“嗯,我放你还有的你的人走。”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我们可是要策划谋杀诺兰,放我们走不怕诺兰死掉?”

    “就凭你们的能耐,我应付得来。”

    尤里的话狠狠刺痛高柳雄介自尊,但他又无法反驳,只能不甘道:“别太自大了,你以为真的赢了吗?就凭你..”

    “我没说过赢,我只说放你们走而已,是承认败北逃跑还是为以后的胜利暂时撤退随你怎么想,但是我有一个要求希望你能答应我。”尤里对高柳雄介说:“在你完成复仇时,我希望你能想想,支撑你继续活下去的理由,还有吗?”

    “哼!你居然问我这种问题,我倒想问问,一直支撑你活下来的理由是什么?”

    对于高柳雄介的反问,尤里没有回答,只是说:“现在的你即使知道也无法理解,所以还是等你拥有复仇之外,其他活着的理由时再来问我吧。”

    高柳雄介走了,带着满腔不甘和浑身伤痕离开了,其他人也跟着走了,留下尤里一人独自站在那里叹息着。

    “命运总是如此吗?还是命运一直如此呢?”

    寂静的夜空下没人给予回答,只有冷冷地夜风吹拂着,一切都归于沉默之中。

    “那个。”

    忽然传来一个女孩的叫声,回头一看,一个娇小的女孩倒在地上向他求救:“前辈,能不能帮帮我起来啊?”

    伊力斯医院今晚很忙碌,不少重伤者被送到急救室抢救,轻伤的人更是坐满走廊,他们当中一小部分是警官,其余的都是平民,但他们受的伤都是一样,抓伤、撕咬、过度惊吓。

    死者军团从墓园杀到山上宅邸的路上,不知有多少无辜平民被卷入其中,受伤的就已经有这么多,被惊吓的失魂落魄留下无法磨灭的心理阴影又有多少呢?

    没人知道,往后的日子里这里的人们只知道两件事,晚上不要出门,以及记得把棺木钉死或者干脆火化,决定不能让它们再度爬起来。

    “医生!医生!”

    门口传来大声呼喊,叫出今晚不知多少人喊过的台词,刚从手术室出来的医生暗暗埋怨连休息的时间也没有,可听到焦急无比的呼喊也只能硬撑疲劳的身体过去一看,顿时一愣。

    只见一个高大的男子抱着一个娇小的女孩冲进来,男子的身上沾着不少鲜血和某些残渣,还拿着大剑看来是刚刚经历过一番激战,只是他并没有穿着警服不知道是什么人?

    “医生!医生!请您救救她!拜托了!请您救救她!”

    医生还愣着时,男子已经抱着女孩过来了,出于医生的职责,先把身份问题放在一边连忙检查女孩的伤势,大吃一惊。

    “不好!这孩子快不行了!”

    “什么!怎么..可能..”男子一听完全掉了魂似的。

    “她的体温太低了,心跳微弱,呼吸快要停止,还有失血和冻伤,已经、已经、”

    “已经怎么了?”

    医生看着男子惊慌不已地神情,一时间也想到两人的关系,出于同情也不能够直接告诉他痛苦的回答,只能转头对护士喊道:“快给我一张担架或者其他,给这个伤者验血,准备好急救室,要快!”

    “她还有得救吧?她会没事的吧?”

    “我会尽力的,你在这等着。”

    医生头也没回带着护士和妮娜进入手术室,留下里昂尼奥在门口等待。

    医院门口,尤金斯他们总算来到,带着不少伤者走进去,马蒂尔子爵率先大喊:“来人啊!你们这群饭桶干什么吃的,还不赶紧给我和尤金斯少爷救治,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物,用最先进的医疗设备,快啊!你们这间医院向关门是不是!”

    被马蒂尔子爵这般斥喝威胁,忙得腾不出手的医生护士都不知道该怎么好,而这时尤金斯说:“不用管我!先、救治重伤者,我、还能撑得住。”

    “那怎么行!你伤得很重!”苏菲莉娅急道。

    “我没事。”尤金斯呻吟着低声道:“那边的情况、还不确定。”

    苏菲莉娅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也知道现在不是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只能忍痛对赶过来的医生护士说:“先救治其他重伤者,给我个急救箱就可以。”

    见尤金斯和苏菲莉娅两人都这么做,伤了一只手的马蒂尔子爵又能说什么,先坐在走廊包扎伤口和家人等着进一步治疗。

    期间,苏菲莉娅迅速安排一些戒备,同时尽可能寻找更多战力,途中发现失神的里昂尼奥便拉了他过来,而尤金斯简单包扎好之后也拉着阿尔伯特准备最后一搏

    不过,这一切准备都注定排不上用场。

    宅邸内,尤里包好茶,拿上点心走进客厅,一边给谢莉姆倒茶一边说:“这种点心给红茶很配,希望和你口味。”

    “前辈竟然给我泡茶还有点心,太棒了!”谢莉姆高举双手欢呼。

    看着谢莉姆高兴地样子,尤里也笑了。一男一女两人在宁静的夜晚,古典的房间内享受的美味的茶和点心,接下来要做的事,会是什么呢?当然是畅所欲谈了。

    “谢莉姆,能不能告诉前辈,从离开学院后,你都做了些什么?”尤里放下茶杯首先问。

    谢莉姆把一个点心塞进嘴里用红茶送进肚子后,回答:“从学院离开之后,我一直跟大家玩愉快的游戏,非常愉快哦!”

    想起之前在斯特利伯格的事和谢莉姆的能力以及过往,尤里问:“真的是愉快吗?”

    “当然是啦!没有比这更愉快的了。”

    “为什么?”

    “为什么?大家不都喜欢互相伤害的吗,看到别人痛苦的表情就会感到无比快乐,看到别人快乐时就会感到妒忌,只有去把别人的笑脸踩在地上才会高兴,不去伤害别人就感觉不到快乐,想要愉快就要把痛苦建立在别人身上,大家都是这样。”谢莉姆笑着解释道。

    “互相伤害,你就是你的能力特点吧。”尤里说。

    “嗯嗯,没错,我的‘身伤同苦’就是享受这种愉快最好的能力,先辈要不要同我一起玩耍啊,谢莉姆可以让先辈非常非常愉快的哦。”谢莉姆拎起修女服裙子馥梅地说。

    “谢莉姆,你对家人用过这种能力了吧。”尤里冰冷地说。

    “先辈知道了啊,没错哦,我第一次玩游戏就是和家人一起玩,好玩的游戏当然要跟家人一起分享啦。”谢莉姆露出陶醉的表情说:“那真是最美好的回忆啊,叔叔、婶婶、表哥、表姐都露出最痛苦最好笑最可怜的表情,那时候的叫喊声呻吟声嚎哭声直到现在我还清楚记得,真是太令人兴奋不已了,忍耐不住,好像好像再一次听到他们喊‘对不起’啊。”

    尤里脸色一沉,问:“看着他们死去,你一点悲伤也没有吗?”

    “没有啊,一点也没有,反而高兴地不得了啊。”谢莉姆有些癫狂地回答,然后又露出些许惋惜:“不过稍微有点可惜啊,仅仅只有一次,真的不够啊,真想再和叔叔他们好好玩一次。”

    尤里沉默片刻后,忽然道:“很抱歉,谢莉姆。”

    “嗯?为什么道歉啊,前辈也没做错什么。”谢莉姆不解道。

    “那一天,‘血誓仪式’的时候,我就站在外边却没有阻止,看着你犯下这种过错,这是我的责任。”尤里解释道。

    “才没有错呢。”谢莉姆断言道:“正正是因为有那个仪式,我才能知道世间竟然有这么愉快的事,也因为那个仪式我才能告别过去那个懦弱胆小的自己,现在才能这么自由地快活活着,当然也少不了前辈的教导了,要不是前辈教给我的各种技巧都不知道有多少麻烦。”

    谢莉姆对尤里露出感激的笑容:“所以,我一直都很感激前辈,为了前辈我愿意做任何事,前辈怎样对待我也没关系,我都会感到高兴,非常高兴哦。”一边说一边向尤里身体靠近,呼吸着前辈的气味,吐出温热的气息。

    “我不觉得你这样真的活得快乐。”冰冷的语气推开谢莉姆气息,尤里看着她说:“你现在只是听从别人摆布做着不该做的事,你没必要参与这种事里面,纵使单纯为了找你所谓的‘愉快’,你也挑错对象了。”

    “为什么不可以,那可是皇子啊,每一个少女的梦想,就是与梦中皇子度过美好的一天。尤其是能能看到他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表情,想象一下就兴奋不已!一定要试试,一定要听听,一定要看看,他失去一切的...”

    “啪!”一声清脆的声响,在谢莉姆脸上留下火辣的刺痛感,谢莉姆愣愣抚摸脸颊,然后露出些微癫狂又喜悦的笑容。

    “先辈打了我,果然前辈也是喜欢这种游戏的吧。”

    “我并不喜欢互相伤害,看到别人痛苦并不会感到高兴,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好好再教导你,可惜的是留给我的时间并不多。”尤里反驳道。

    “前辈在说谎,明明跟高柳前辈一起愉快地玩耍着,一刀一刀毫不留情地砍在对方身上,到最后对方快要死又不下手等下次再玩,这样还不是喜欢互相伤害,那还是什么?”谢莉姆不相信地问。

    尤里看着谢莉姆,略微悲痛地回答:“那是无法通过言语来互相了解,只能通过刀剑交锋来把自己真正想法连同心情告诉对方,希望对方能体会到自己的心情,这叫‘野蛮的相互理解’。”

    “居然有这种相互理解的方式,太棒了!前辈也和谢莉姆相互理解吧,就跟刚才那样,再用力一点,谢莉姆还有很多很多高兴的心情要同前辈分享。”谢莉姆张开双手随便尤里对她的身体做任何想做的事。

    尤里看着谢莉姆的样子沉默片刻,然后伸出手,放在她头发上轻轻抚摸着。

    “我很抱歉,谢莉姆,那个时候我没有为了做些什么。”

    看着尤里悲伤愧疚的眼神,谢莉姆突然感到一阵心痛,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反而笑的更灿烂了。

    “为什么又道歉,前辈明明什么也没做错。”

    “但我也没做对什么。”

    尤里打断谢莉姆的话,继续道:“那个时候的我以为只要训练你教导你尽自己可能照顾你,或许就能改变你的命运,你的人生,可我错了。”

    “即使我再怎么努力还是有无法做到的事,你曾经受过的伤痛我无法体会,也无法抚平,甚至连分担也做不到。看着你走上现在的道路,我明白让你回头非常困难,有些迟了。”

    尤里犹豫片刻,说:“但我仍然希望你能够听听我现在说的话,或许无法改变什么,但至少给予你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谢莉姆什么问题也没向前辈提问哦。”谢露姆不安地说。

    尤里放开抚摸谢莉姆头发的手,带着寂寞和莫名的悲伤,说出了答案。

    “人之所以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原因有很多,而你的则是,并不知道幸福为何物。”

    “......”

    “你的叔父叔母承受了许多生活的压力,人情的冷漠和工作的枯燥慢慢掏空了他们内心的感情。你表兄和表姐在人生的转折期之中并没有得到多少关怀,也开始慢慢理解世间的不公和无情,加上受困于平凡命运枷锁的梦想和努力过后却毫无结果的失意懊恼,这一切聚集在那个家里,变得越来越压抑,直到某个时刻到达临界点,急需一个,发泄口。”

    “...那就是我,对吧。”

    谢露姆低下头,声音不再开朗,笑容也消失,变得冷漠和愤怒。

    “一个父母双亡的孩子,留在家里除了吃白饭以为还能做些什么,只不过是件太大又不好处理的垃圾而已,想怎么样对待就怎么样对待,又不需要对谁负责,只要弄不死就什么问题也没有。”

    脑海中慢慢回忆起痛苦的经历,饱受各种折磨辱骂,每时每刻都被人厌弃,用冷漠的眼神说着残忍的话。

    “不需要可怜也不需要关心,更不需要顾忌,尽管把所有怒气发泄在我身上,因为我不过是没人要的垃圾,哪怕再怎么努力证明自己,在他们眼中终究只是废物垃圾,能当出气袋就已经是女神的恩赐了。”

    “不对,并不是如此。”

    “哪里不对!明明就是这样!”

    谢莉姆怒吼着,血丝布满眼睛,压抑在内心深处的阴暗泄漏出来,整个人也变得可怕又陌生。

    “并非将你当成是废物垃圾,而是把你当成比他们自己要更加糟糕可怜的人,透过嘲笑欺负来获得一丝虚伪的安慰,并不是快乐而是自我欺骗而已。”

    “也就是说,在前辈看来我所做的,只不过虚伪的安慰和欺骗自己而已了。”谢露姆看着尤里,冰冷的眼神不带一丝色彩,仿佛眼中的世界一片灰暗。

    尤里没有说话,他用沉默来回答,在灰暗的世界中,沉默是最直接的回答。

    “我做错了吗?我只不过是把自己受过的痛苦让他们尝尝而已,有错吗?”谢莉姆问。

    “没有。”尤里回答:“正如人受不了压力和烦恼需要释放一样,过多的痛苦也需要释放,只不过,当你释放痛苦之后如果没有美好事物填补内心的空缺,那么痛苦依旧会出现再次折磨你,永无止境的痛苦折磨。”

    尤里坐下慢慢喝着茶静静地照看着对面长椅上躺着,一言不发的谢莉姆。

    把自己想到的答案告诉谢露姆,究竟会给她带来怎样的影响,尤里并不知道,唯一知道只有,这不能给予眼前这位后辈带来一丝救赎帮助,残忍现实可能会压垮她纤细柔弱的肩膀,又或者她早就已经坏掉了。

    谢露姆没有哭,以前认识她的时候眼中总是带着泪花,仿佛受尽委屈的小猫小狗一样可怜,而她也确实遭到很多不幸。对于这些不幸,尤里没有任何能帮她的事,至少在那个时候的他是这样认为,但现在的自己看来并非如此。

    很多事在发生之后才会知道,很多东西在经历过才会明白,很多选择在错过之后才会后悔。

    那么,知道事情,理解感受,后悔选择之后的尤里,现在又能做些什么呢?没有,没有任何能做的事,就跟那时候一样,只能看着一切发生又无可奈何。

    或许她会醒悟过来,回头重新开始呢,尤里抱着这种念头期望着。但有些错误已经犯下,又怎么可能随便就忘记重新开始,痛苦的阴影会必定伴随着她一生挥之不去。

    或许她最终会走出阴影,又或许永远摆脱不了,更严重可能会结束自己的人生,或者,被阴影吞没。

    不管是那样,尤里都做不了什么,无力感深深地刺痛内心,告诉他一个事实。

    必须要为她做些什么。尤里把无力感扔到一边,振作起来,看着谢莉姆思索片刻,然后离开客厅,不一会就拿着毡子回来了。

    给不知何时睡着的谢莉姆盖上毡子,尤里坐回椅子上,静静地思考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不知过了多久,睡意和疲倦袭来,缓缓地闭上眼睛。

    “..........”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莉姆醒了过来,坐起身看着睡着的尤里,面无表情。

    她望了眼窗外泛白天空的黎明,知道是时候该走了,她抓起披在身上的毡子给尤里盖上,然后静静地离开。

    临走前,谢莉姆最后望了眼尤里,轻轻说道。

    “真温柔,前辈,温柔得让人感到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