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公主在上,将军请留步 > 第二十五章 华城之殇(4)
    凉亭里,越王和镇国公沈如敬喝得正酣,纵使早就对越王的不着调又所耳闻,今日一见,还是被噎到想打人。

    太子云舟谋反,依他看来不过一个毒辣的局。布局之人煞费苦心将自己的人逐个按排进东宫,又安插到云舟身边。这绝对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事。这个人有着这样的沉着心思,一步一步将棋走到今天,必定也是费了莫大的苦心的,想在这种情况下找出替云舟洗脱冤屈的证据,恐怕是困难重重,再想将这幕后之人揪出来,更是难上加难。

    不过,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沈如敬并不十分着急。反正眼下皇帝不会杀了云舟,朝臣们说得再冠冕堂皇也不过是聒噪一些罢了。

    “王爷,听说程尚书要给你做老泰山?”

    沈如敬又为越王斟了杯酒,狐狸似的笑得一脸幸灾乐祸。

    越王横了他一眼,叹气道:“你也知道了?”

    他怎会不知?程尚书的女儿程轻衣从十八开始,到如今,三年过去了,年年都要闹上一回,逼着程尚书给皇帝写折子,要越王娶她为妻。这在京都官员圈子里已经是个人尽皆知又心照不宣的笑话了。

    沈如敬还是整了整表情,装作一副吃惊又八卦的样子,问道:“那圣上的意思呢?”

    越王挑挑眉,心不在焉的捻起一粒花生米,高高抛起,又用嘴准确的接住。“他的意思?他的意思就是娶啊。”

    “噢,那王爷你……”沈如敬也想学他掷花生米的样子,可是一连抛了三次,两次砸到鼻子,一次砸到了脑门,就是没有落进嘴里的。

    越王见他屡次不中,禁不住笑出声来,“我定然是不会娶的。”随后,他的眸子暗淡了下来,闷头灌下一杯酒,轻声嘟哝,“我只想娶思南。”

    声音很小,沈如敬却听得十分清楚。气氛一下子有些悲伤,沉默良久,越王忽然凄苦一笑,举杯对沈如敬道:“多谢镇国公的酒,本王很喜欢。”

    他从座位上站起,白色的衣角在风中微微抖动。

    沈如敬没想到他这便要走,刚要出口挽留,他的步子已经迈了出去。走了几步却又停下,背对着凉亭里的沈如敬,他道:“太子若是倒了台,最有可能被立为储的是谁,我不说,镇国公心中也该有数吧。”

    二皇子?沈如敬没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你该找一找,这幕后之人是不是遗漏了谁,偌大的东宫,总会有一两条漏网之鱼。”

    春风中,他白色的身影穿过刚刚吐露新芽的柳条,一路远去,清冷寂寞。

    沈如敬怀疑过云乔。可是,云舟出事后,云乔却并没有像其他几位皇子那样急着让皇帝收拾云舟,倒是主动提议彻查此案。若真是他,不是多此一举么?四皇子云桓行事鲁莽,这样的心思他却是不会拥有的。剩下的云铮和云杭,一个年纪太小,一个胆怯懦弱,陷害太子,成则日后君临天下,败则身首异处,尽失荣华,如此想来,那两位皇子该是排除在外的。

    云昭?沈如敬突然为自己的这一想法发笑,他与云舟是一母兄弟,云舟被囚时,他那红透了的眸子就足够说明一切的了。不会是他。

    此时,暖阳高挂,和煦的风吹得沈如敬的酒意慢慢袭了上来。年轻大了,自然比不上越王,喝了那么多酒,却还能步伐稳健的走出镇国公府。

    老于从花园得另一侧走过来,手中拿着一张纸,上面写得是南庄所收粮食的石数。

    “老爷,您吩咐的事我做好了,您过目。”

    老于将纸递过来,沈如敬头晕眼花,草草看了一遍,便让他雇车将粮食装了,即刻发往华城。

    华城内,苏府门口成了施粥的粥棚。

    苏谕卷起袖子,带着儿子苏恒连夜将大锅架好,搬粮煮粥,干得不亦乐乎。

    云昭的脸色却一天似一天难看起来。天灾面前,百姓饿死众多,如今天气眼看着就要转暖,那些草草掩埋的尸体在春天的温暖中很容易变成瘟疫的来源。

    他登上城楼,远处山峦叠障,光秃秃的野地里依稀还能看到百姓尸体。那些人大多是饿死的,一个个枯瘦如柴,死相骇人。

    “南方,你看那是什么?”

    他的手指着城外荒野里那些姿态千奇百怪的尸体,轻轻问南方。

    南方眯了眯眼睛,心中有些沉重,刚想说些什么,旁边却有人抢着回答,“回三殿下,那是饿死的老百姓。”

    “我知道,”云昭侧过脸,平静的望着苏谕,“这么多百姓饿死,天灾固然是原因之一,但是更大的原因是贪赃枉法的官员,他们贪的不是钱,而是百姓的命。”

    苏谕点点头,“华城百姓能等来三殿下,这也算他们不幸中的万幸了。”

    万幸?云昭的心沉得更厉害了。三年下来,华城,春州,秋田三地几乎是颗粒无收,所以官粮不多,总有吃完的时候,若是京中的支援迟迟不到,那接下来的春种就又成了麻烦。

    他赈这三地之灾尚且觉得心力交瘁,无法想像坐在那个高高在上的金龙宝上的人面对万里江山里的大事小情是个怎样的感觉。他觉得那感觉不会好,可是偏偏有人为了那宝座竟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陷害手足,残杀无辜。

    权利,真是这世间最毒的东西,它只是安静的待在那里,自会有人为它头破血流。

    “南方,信发出去了么?”

    “回殿下,早已发出。”

    云昭轻轻的点了下头,望着远处的山峦发呆。此刻,他的心是悬着的,从出京都那一刻起便一直悬着,一直没放下来。

    “京都宫中,雪该化了吧。”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透着无助。他唯一的同母兄弟,现在正囚在小小的秋苑之中,不知道是什么光景。他不知道迎接他的将是一场盛大的回归还是惨烈的杀戮。相隔千里,若是屠刀举起,他连替他搏一下的余地都没有。

    “南方,六公主最近可有信来?”

    云昭想起沐薇,眉头锁得更紧了。

    这时,天边飞来一个洁白如玉的小家伙,停在南方手边来回踱步。

    南方看了看那鸽子,喜出望外,“殿下,六公主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