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真童东归传 > 第一百零六回 大明村篝火传魂 老船长承许众愿
    夕阳落海,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大明村旁,一片树林,林中一块宽阔的空地。村民们正在堆积干柴,看隋桓带人回来了,有人喊了起来。“隋先生回来啦!大家都到广场,马上就升火啦!”

    隋桓让宏正和吴规等在广场上,自己进了村。宏正看广场上摆着一个大桌子。便走近了看。那牌位硕大,立的笔直。上写着:

    下西洋历次先人之灵位,大明人远征无归之遗魂。

    吴规见了,叹道:“悲哉,哀哉。天下之大,大不过大明遗民的凄情冷怨,真是心凉如冰水,哀愁比海宽啊。”

    宏正也心情沉闷地说:“时光流逝,民心也在流逝,可是这份坚守还在,真是悲哉,壮哉,善哉。”

    吴规说:“艰难啊,想当年郑和来西洋,漫海接天的巨船,该是何等的恢宏。郑和被国王接入王宫,该是何等的豪气。只可惜郑和下西洋,只有开端,没有下文,可怜这些大明的子民,像迷失了回家路的孩子一样,盼望着妈妈的出现,可是二十多年了,杳无音讯,令人揪心哪。”

    吴规的话,打动了太小儿,他扬起小手,“那他们怎么不自己回家呀?”

    “傻孩子。”吴规说,“如果能那么容易回去,我都不在这了。”

    “那我也要回家,也不能回去了吗?”

    宏正知道太小儿的心思,拦住了他的话,“你别烦爷爷了,马上来人了,你也都认识认识。”

    村民们陆陆续续地来到了广场上,隋桓和几个老人,也向祭台走来。太小儿轻身而起,上了宏正的肩头,进了背囊。

    隋桓把宏正介绍给几个老人,又对宏正说:“这几个老人,都是当年郑和的属下。最年长的是前营将军,七十岁了。”隋桓话音未落,一个身材魁梧的老人,顶着一头白发,来到了宏正面前,宏正拱手道:“这就是七十老将军吧?贫道有礼了。”老人也当胸抱拳道:“真是道长,刚才隋桓说,老夫还不信。本官徒有虚名,只是个古来稀的老军,干了几天虚衔儿,大家都叫我老督军。”老督军说完一侧身,指着同来的人说:“这是老列兵,他来的时候就是郑和仪仗队的列兵。”老列兵见过宏正,有示意身旁的人,“这是老医官,我们俩都是最年轻的,也过六十岁了。”

    老医官展开了长长的眉毛,与宏正礼过了,说道:“我们再年轻,也比不过道长正当年。这辈子在古里还能见着大明的道家人,很有一种在大明的感觉。”宏正对老医官说:“要生存要发展,少不得医,老哥哥能留在古里,也是一件功德啊。”

    老医官笑道:“道长有所不知,当年郑和来这里,船上不是没有伤病,赶上传疫,不知有多少人都留下了。他们不能走了,只能停下来休养,在下身为医官,司有医职,于心不忍,一留便到了现在。”医官用手示意老督军说:“你看这威武的老督军,也曾是我的病号,壮汉又如何,没有我,他也到不了今天。”

    宏正重新打量了一眼老督军。身材魁梧的老督军满头的白发,把红润的面色衬显的略暗,让本来就肃穆的表情更有了几分威严。宏正迎上一步拱手道:“老督军身体硬朗,是个有福分的人,还有十足的气质,让贫道敬仰了。”

    老督军也拱手应道:“道长不必多礼。老夫都七十了,什么福分和指望也没有了,看现在这些年轻人,可没有当年郑和的本事,老夫有生之年也就这样了,他们烧了这多少年的高香也没有结果,我是不烧,要走就弄条船,走就是了,靠谁?”宏正笑道:“老将军莫急,人不可貌相,说不定那个后生就是第二个郑和。”

    老督军嗓门儿高,太小儿把头探出背囊偷偷地看。老督军看见了太小儿,笑道:“呦!小道童,你怎么不出来,爷爷吓着你了吗?”

    “没。”太小儿提了一口气说:“爷爷好,人家别人胡子都是黑的,你怎么胡子都白了?”

    “胡子白?哈哈哈,小童子,那也和别人不一样,你太小,和胡子白爷爷一样,很特别。”

    “我就叫太小儿,爷爷也叫胡子白爷爷么?”

    “哈哈哈哈,你猜对了,他们胡子黑的爷爷都怕胡子白爷爷。”

    宏正和几个老人说着郑和,广场上的人也渐渐多了。夜色还没有完全降临,海风轻轻地吹过草地,四周的树,发出了低沉的沙沙声。

    祭奠仪式已经开始了。

    上香、奠酒、献馔、献羹、献帛钱。

    广场有热闹,太小儿看不懂,宏正给他讲。一阵海风吹过,太小儿觉得有凉意上了鼻子,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太小儿缩回背囊,暗色衬眼帘,他忽然觉得有一丝光色一闪即逝,耳边也仿佛听到了声音,是尖啸和唏嘘声,被远处海岸传来的海浪声衬显着。他有了警觉,往天上看去,似云似雾的白气,翻搅着,飞腾着。天空下宽阔的四野,滚动着黑烟,树林里也弥漫着黑雾。天上的白云显出了黑影,四周的黑雾里也有了晃动的人形。

    “有鬼。”太小儿不敢多看,他把背囊盖严了,却遮不住天眼。

    广场上鬼影魂形越聚越多,涌向了广场。鬼魂们一个个面带忧愁,目有怒火,口叹怨气,围拢在广场四周。一个鬼魂发着牢骚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脚下抢的急了,一头撞向了供桌。太小儿心里一跳,忽见一柄大银叉,托住了抢来的鬼魂。鬼魂愣怔了一下,扭头一看,吓得一步窜出了广场。

    太小儿抬头一看,“啊!船爷爷。”

    太小儿明白了,这是船爷爷在维持着阴场秩序。

    古里地界,阴魂野鬼众多,大明村每年一次的祭祀日,让他们神往。夜色尚未临降,魂灵寻香火聚来,荒僻的古里荒郊,众鬼像赶集的一样,结群傍伙儿,来凑热闹。

    隋桓手中,香燃烟升,灵犀通达,广致华人,不论远近,华人的航船到过的地方,有大明的遗魂,前朝的先民,无不有应其感,纷纷前来。隋桓动动口,在天的老船长一下忙了起来。刚刚托走了撞供桌的,又有来抢贡品的,他把银叉抡开,吓退了小贼。老船长看场面略有平静了,又大声地喊着:“华人往里走!找篝火围坐。不是华人的,谢绝入场!自己在场外找地方。”

    他大手一挥,银叉一横,高声喝喊着,魂灵们也渐渐地有了区分。魂灵们按照灵性高低依次聚拢排开,老少各就其位,男女各有序别,围在了大明人拢起的五个大火堆周围。

    太小儿看船爷爷厉害,心里高兴。他正看热闹,忽然一阵风落下,太小儿抬头一看,是船爷爷巡场到了自己的面前。

    太小儿迎上前来问道:“船爷爷,你真厉害。怎么怎么,来了这么多的魂灵啊。”

    老船长见是太小儿,说道:“来多少也不用怕,大明村年年都有这一场。也是大明村的人们给我们过年了。所以这些华人的魂灵们召之即来。他们都是郑和来西洋的大明魂,有海战牺牲的,有伤病而亡的,还有舍己救人的,还有落地生根的。他们都不能回祖国了,大明村的人们要过年了,先给先人过年,所以大明人的魂灵才来到了这里聚会。”

    太小儿指着几个穿着异样的魂灵问道:“那还有穿什么衣服的,他们也是大明人吗?”

    “你眼睛还挺尖。”老船长说,“他们中间有布衣百姓,戴盔穿甲的是军兵,还有古代人,那边几位是汉代就来了的华人,还有魏晋的,南北朝的,隋唐的,宋元的。他们都是海外贸易的时候,不得不留在这里的中国魂灵,已经有一千多年了,他们很不容易,郑和来了以后,他们就一直盼着回中国转世再生。”

    “太厉害了,一千多年。”太小儿突然想起了船爷爷也说过的心愿,“爷爷,你说过,你想的最多的也是回大明。”

    “当然,回大明是大家的心愿,也我的心原。就像你太小儿一样,离开了妈妈很久了吧,你不是也想回家吗?”

    “想,我也想回大明,很难很难吗?”

    “难。回大明必须要有一只好船大船。”

    “爷爷,我听我隋桓老师说你最爱船。”

    “爱,爷爷爱船,当年天天与船相伴,可是到了这边,爷爷就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了。就是你们有了船,能回大明,爷爷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小儿忽然想到了自己会雕刻,说道:“爷爷,我用木头,用树皮给你刻一个小船,让你喜欢,行吗?”

    “你这娃娃,真会逗爷爷开心,雕刻一个船模,也要能工巧匠来,你还小,你能说让爷爷高兴的话,爷爷就谢谢你了。”

    “那……”太小儿满脸的认真,还要往下说,忽然一阵风起。

    “又要热闹了,爷爷去了。”老船长一摆手,起身又去维持秩序。

    太小儿扭头一看,是隋桓又续上了香,引动了更多的魂灵。广场边缘的草地里,土堆上,俯仰坐卧的;四下的小树上,枝头间,丫杈下,攀藤悬垂的,踏枝抱干的,还有勾脚倒挂的,满是黑乎乎的鬼魂;没有位置的,便往场内闯。老船长挥舞着七尺银叉,左右抵挡,还是难顾。太小儿看的着急,起灵来到老船长身后,手摇随意绳,喊道:“船爷爷,太小儿来了,我用这个帮你。”一边说着一边甩出了灵绳。老船长喘了一口气,看太小儿拿着一根细绳儿,说道:“这些鬼魂都不是华人,有安分的也有胡闹的,这不是玩儿处,你赶紧回去。”老船长顾不上太小儿,太小儿也没回头,他甩出了灵绳,眼到绳到,在广场四周的树间拉起了界线。众鬼魂怕老船长的银叉,却不把太小儿的柔绳放在眼里,有敢往场内闯的,刚一靠近,便被灵绳弹开。几个来回,众鬼魂有了被牛顶的滋味儿,也知道了细绳的厉害,只好嚷着叫着自找地方,安稳了下来。

    太小儿帮船长爷爷维持了秩序。看看现场安稳了,对老船长喊道:“船爷爷,我也该回了。”老船长冲着太小儿一伸大拇指。转身又维持秩序去了。

    太小儿回到了师傅身边,看师傅正与几个老爷爷说船的事。

    “要想解决根本问题,必须弄一只船,这不容易吗?”宏正问。

    老督军说:“弄一只船容易,可是能渡过西洋,穿过南洋的船,非一般船能及。”就是买一只新船也不一定可靠。”

    老医官说:“那要有抗风浪的能力,小了就不行。不结实也不行。”

    老列兵说:“道长还不知呢,咱们也想造一只船,可是把全村人都动员起来,也没有凑上多少钱,再说有了钱,好木材也无处寻。我们几年前就预计今年可以成行,可是人都准备好了,到了现在,船还是没有个眉目。”

    隋桓站起身,冲着几人摆了摆手,走到了祭台边,老督军“嘘”地一声,止住了大家的议论,“致祭奠词了。”

    隋桓面向了篝火,面向了围坐在四周的村民们,大家安静了。广场外显出了周围的树木被海风摇晃的沙沙声,广场里也响起了干柴燃烧起来的噼啪声,还有远处海水拍岸的涌浪声。在这起起伏伏的声音里,隋桓提高了嗓音,声音洪浑,却又很低沉,把人们带进了无尽的肃然。

    “时维,大明西洋七渡,尽二十八年,继延续二十年,历四十八岁寒暑。今,永乐六十三年冬之夜,奠之良宵也,致祭孝民齐聚,立叩:谨具香烛炬帛,三牲酒醴时馐清酌,一切不典之仪,致修祭于往逝世,故前辈拓疆英魂在此异域广游,后来守望遗民立位招魂敬心,灵前而泣以文曰:呜呼!

    赫矣先人,开辟西洋,功启鸿蒙,通继远疆。先人留足迹,后人有续扬。或去之聚于华夏,或来之散于西洋,天水一方承先业,万里筹边赖杰皇。先行逸仙,砥柱重洋。但愿今日海疆,华人业泰民安,和平肇开新元。继往开来,起锚扬帆,精诚众结,共苦同甘。今日之祭,聚华夏海外子孙,惟念元祖,佑我苗裔。拓海先人,保我平安。天涯共此时,和合异邦,祭神如在,百祀无违。伏维尚飨。

    隋桓领拜,众民三叩首。礼毕,隋桓退开了供桌。宏正迎住隋桓道:“先生还是沿用永乐年号,现在已经换代了。贫道几年前离开大明时,当时是英宗朱祁镇的正统年号,现在恐怕又换了。”

    老督军道:“看看,皇帝都不知道换几个了,郑和第七次下西洋,年号也是宣德年了,只是郑和到了古里就死了,我们一直用的永乐年号,就是怀念活着的郑和。现在看来,宣德朝没了音讯了。我们天高皇帝远,心也是永乐的心,人也是永乐的人,宣德朝不管我们,现在又不知是什么朝了,我们也不认它。要是认了它,那才是悲哀。”

    隋桓道:“永乐在我们心里,所以我们初心不变,还用永乐,就是改了朝代,与我们何干。我们与大明隔绝了,只能沿用永乐,也知道现在一定不是朱棣了,可是我们不能换一个皇上就编造一个新历,就沿用永乐,万古无荒也。”

    老督军道:“此话我准了。”众人也附和着议论起来。

    借着篝火,老督军看隋桓眼含着泪水,知道他对老船长的感情,说道:“随老弟,你每年都讲一讲老船长的故事,今天讲什么?老船长真在天有灵,也该听你讲了。”

    隋桓被老督军一说,掩了面泣,向着灵牌一抱拳,说道:“先人们在天,我等后辈无郑和之能,让先人们孤寄异乡了。”他仰天长叹,嘴里又默默地祈祷着。

    太小儿看隋桓嘴在动,想听老师说什么,他刚想用耳朵,忽听一个声音从天而降,“我的隋桓,你已经尽力了。郑和不来,谁也不行啊。”太小儿抬头看去,原来是船爷爷。

    老船长身在凌空,耳朵却在听隋桓的叹词,他心有感动,更有了与隋桓对话的渴望。他喊了一声,见隋桓没有反应,叹道:“世隔阴阳,人鬼难知。”老船长见隋桓没有理会,太小儿却应声看来,便向太小儿丢了个眼色,又指了指隋桓,叹出了奈何之词。太小儿走到隋桓身旁,轻声道:“老师,船爷爷听见你说他了。”隋桓冲着天上抱了抱拳,看天上只有散云和星星,回身把太小儿抱了起来,说道:“你是说老船长说话了么,他在哪儿,他说什么了?”

    太小儿小手指向了头顶说:“船爷爷正看着你呢,他说你尽力了,说郑和不来,谁也不行,他又说了,好像是一首诗。”隋桓一把抱起了太小儿。问道:“他老人家怎么说的?”

    “他说,孝意终身恨,只做异乡云。但守西洋海,为汝拓魂林。”

    “老船长也想家了。”隋桓叹道,“他也想父母,却是远隔万里,尽孝早就不可能了,却是在为我们大家坚守着,为大家的未来坚守着。”

    五堆干柴燃起了大火,照亮了夜色。“噼噼啪啪”的响声,似乎打起了节奏,牵引着大家的心,随着腾空的火焰飞向了天空。列兵老人唱起了思乡曲。

    “乘风万里走西洋,足迹落处国无疆。祖功宗德流芳远,大明子孙念故乡。

    老医官也唱道:“每逢日出需看海,唯盼帆影无人来。皇恩浩荡今何在,故国家人思何哀。”

    老督军道:“老医官,你也好诗词,只是伤感了,你们尽情抒怀,伤心的也好,落泪的也罢,都来一段中听的。”

    医官展了展长寿眉,缓慢地吟道:“海外万千游子,隔山隔水相望,相望相望,人去船无归,泪眼无限惆怅。”

    老督军说:“你那咬文嚼字,还是不中听,也听不出个词牌韵味来,我也不能寂寞了,说出来,倒比你的爽快。”他捋了一把胡须,开口道:“椰子树风中唱,诉离情话衷肠。最忆故园草木香,怎奈无船回故乡。”

    “有意思。”医官道,“比我的中听,只是心里依然惆怅。”

    隋桓道:“你们作诗,都是抬头空对月,不如低头说说船。咱们这些人即使落地生根,到了只剩一把骨头的时候,还是一念盼大明的来船,再好的诗,也是没有离开回到故土的意境。一个“唯盼帆影无人来”,一个“船去人无归”,更有“怎奈无船回故乡”,我看你们的诗词,最好的意境也躲不开现实的悲哀。”

    宏正也插言道:“自从郑和不来了,就没有人试探着回大明么?”

    隋桓说:“也听说过有人回去,可是一去大海,便没有了回音。”

    老医官满脸悲情地说:“回不回去也不想啦。我们的后人,早晚也要寻根回去。既然现在我们已经在这里了,也只能遵循大明村约,让大家安心生产,自强自立。何时回去就再说吧。”

    宏正问道:“还有村约么?”

    老医官道:“就是提醒他们而已,有诗为证;落地生根即故乡,勿忘祖宗在东方,耕工勤做是根本,晨昏心里上烛香。”

    宏正听了,也有感慨,他觉得回故乡才是最紧要的话题。他刚要提起,见一个四十多岁女人,端来了一个瓦盆,走到隋桓面前说:“爹,你回来的晚,也忙的晚饭都不吃,那还有远客呢,你们就凑合吃吧。”

    隋桓道:“是了,我把道长给忘了。”说完,接过瓦盆。放在了宏正和太小儿面前。

    宏正问隋桓道:“你在这里成的家么?”

    “我跟着老船长来时才是十七岁,既然不能回去,就在这里安家了。”

    老督军说:“隋桓是我们这里的老先生了,他也教学生,很有成就。他训导家人和村人,很有讲究。”列兵拦住了老督军,往祭坛处一指说:“都在那呢。”

    宏正看供桌前槛上写着“敦亲睦族,和谐共荣。”

    隋桓道:“中国有儒教,孔子是先贤,华夏子孙,就是和谐包容的使者,所到之处,都要睦族亲,和邻人,敬先祖,强子孙,做贤德,报国恩。”

    宏正道:“我们这一群华人,在偏邦异域,就应该有这样一个遵循。”他转向隋桓说:“你们这些老人,就该把握住大家的未来。这很难,也很难得。”

    隋桓道:“不是郑和的威名,我们也不能站稳脚跟。现在我们只求平安,将来也能回大明,告慰先祖。“

    宏正说:“刚才你们说到乘船回大明,有一去便杳无音讯的,刚才老督军说现在又无船,所以不能起航,如此说来,你们有了船,回大明便一定能成行了吗?”

    “能。”隋桓道,“我们这些人,都是从大风大浪中闯出来的。也熟悉大海,知道航向。”

    老督军说:“要想闯开一条回国路,就要有牺牲。但是能为大家的信念而死,给大家开辟一条生路,就是死了也值得。”

    老列兵说:“好,当初来西洋船上,有带着种子和棺材的,就是把生死也没放在眼里。这回要闯回国路,咱们也学老船长,直把船当棺材就是了。”

    医官说:“你没说香火,这才是必带之物。就是真出事了,也要烧香,告诉祖上。也好落笔族谱,不刻碑立传,留个名也好。”

    篝火旁的几个年轻人喊道:“非要船干什么。咱们就是走旱路,也用不了走一年就回去了。还没有海里的危险。”

    隋桓道:“你们说的轻松,知道陆路的危险吗?不用说山高林密,猛兽遍地,就是土匪,遇上一次就没有下一次了。”

    “海上不是也一样吗?狂风、巨浪、暗礁,到了南洋一带,海盗也有出没。”

    老医官拦住了年轻人说:“你们年轻人还行,能走几步,这些老人怎么走?还要拉家带口的,有了船就不同了,乘风就可以破浪。”

    宏正说:“你们说到船,大家最崇拜的老船长,他在天有灵,也说到了船。只要你们有船,他能保佑你们。”

    隋桓问道:“我们说话,老船长都知道么?”

    宏正笑道:“你们不知,刚才他就在大家的身边。太小儿刚才不说还给你传话么。”宏正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这话说的有些玄,你们不信,就让太小儿把刚才的景象说说。”

    “太小儿。”

    宏正叫了一声,太小儿明白,点了一下头,然后转向老督军和隋桓说:“船爷爷说了,他和那么多大明的魂灵,也不想留在这里,都想回去呢。”

    隋桓一听,一声感叹道:“先人英灵不安,老船长英灵不安呀!我们这些人无能,不能把他们的英灵渡回大明,我们对不起先人。你不是说老船长就在这里吗,你能把我们的意思和他说说吗?”

    “既然如此,贫道也要和老船长见一面。”宏正看老船长就在广场上空,便和隋桓说了一声,稳住了身形,一纵身腾在空中。宏正见了老船长,上前礼过言到,“老船长,贫道有礼了。”老船长急忙应礼,“见过道长。有道长和你那小徒弟,我们鬼魂可以与人沟通,真是太方便了。”

    宏正道:“您是受人尊敬的船神,不仅保佑华人的生存,对他们求船的意愿也应该知道,你那沉船复出水面,能修好了再用也好。只要是大明的船,怎么破旧也比当地的船可用。”

    “不行不行。我那船若能修复,我也不会与它同沉了。”老船长话题一转,“有一个情况,可以让他们的愿望得到满足。请道长告诉隋桓。”

    “有船了么?”宏正问。

    老船长微微一笑,把一只船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