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真童东归传 > 第六十一回 劝山贼循缘施小技 退贼首显威纵灵绳
    “哪个是出家人,出来说话。”

    大胡子来到了枷栏门外。

    “贫道在此。”

    宏正也向洞口迎来,见了大胡子头领,上前拱手说,“义士在上,僻野偏邦,贫道能得见侠士,幸会,幸会。”

    大胡子笑道:“到了这里,便是大祸临头。死在临头,还耍贫嘴,看你也是个刁滑之人。我也没工夫听你说废话,要想活命,有话直管讲来。”

    宏正问道:“你出家的功底很不一般,本应该积累些功德。”

    “你这出家人,别来这套。”看门的喽啰打断了宏正的话说,“这是我们二头领。现在是二爷问你话,你却如此放肆。”大胡子拦住喽啰,问宏正道:“你这出家人,怎么就看本王是个出家人的?”

    宏正指间已经有了算计,现在看这大胡子举止言谈,果然应验了,心中更有了主意。

    “二头领不是平庸之辈,更是义勇之材,昔日我东土有玄奘来西域,如今我大明,也有来者,路遥至此,历尽艰辛,不为钱财,只为寻道,缘分所在,该当魔难,贫道绝不躲避,故此才结识了侠士。”大胡子听了宏正这话,果然表情缓和了,说道:“你这贫道,果然有些理论,本王听经也听厌了,听你这一说,果然有故事,你说吧。”

    “侠士果然有些来历,你前世今生,善心显现,却三月迷途,误入山中,阴差阳错,你与大头领有缘,但你出家人的气质仍在,使你不杀一人,这便是你的幸运。”宏正说出这话,是因为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也把太小儿听来的情况说了出来。

    “等等!”大胡子打断宏正的话,问道:“我的来历,你如何知根知底?”

    随从的喽啰说:“就凭这,你也别想活了。”

    大胡子把随从推开说:“这师傅说话有些奇妙之处,不得无礼。”又转向宏正说:“我们这里的小孩子,都有过出家的经历,这不稀奇。我也曾经被寺里主持看中,只是家里贫穷,不得不顾及家里生活。走到了这里,无意中救了大头领,才在此滞留了,也刚好是三个月。看来出家人有些来头,能自比唐僧者,看来也是个高人,我倒要领教了。”

    宏正看大胡子知道唐僧,觉得他信佛有些经历,便打断他的话说:“信佛就应该知道什么是缘分,什么是因果。什么是善恶。你应该知道,自己所做,会有什么未来。”

    “我信佛近十年,你说的这些,我也听的多了,都是些虚无缥缈的事,也都是说给信者听的。没有一宗是让我眼见为实的,所以我便不信了,现在到了这里,得一日快活便过一日快活。”

    宏正忽然想到了背囊,对大胡子说:“你不知我的背囊,那里面有无价之宝。”

    卷毛胡一听,急忙回头对随从说:“你把背囊拿来。”

    “不用拿了,已经在这儿了。”说完,双手摊在胸前。

    太小儿躲在师父身后,一听师父说,又转身摊开了双手,便将背囊往师傅手里一抛。

    宏正摊开的手里,在火把的光亮中,忽然有了背囊。

    “哎!怎么回事儿?”大胡子奇怪地问随从道:“你看明白了么,他这背囊如何就到了手里的?”

    随从也惊讶地说:“我怎么看着好像是从天而降。”

    “你去看看我虎皮座下的背囊还在不在。”

    “不必了。”宏正说,“这是修炼人的幻法挪移之术,我想要,它自然就来了。这用不着十年的修炼就能成,你已经修炼了十年,也到了一定高度,却误入歧途。”

    大胡子也听说过大挪移的故事,从来不相信。今天见到了真的,心里乱作一团。如能有这一手绝技,天下的什么宝贝不是自己的?他想到这,脸上堆出了笑容。

    “我在寺庙里呆了这么多年,只是听说过,也当传闻,还真没见过。今日一见,果然厉害。”大胡子忽然沉下脸色,说道:“师傅如此厉害,我洞府之中大厅之上,宝座相对的乳石台上,有一个镇台方玉,师傅能移来吗?”

    宏正听了大胡子这话,心里一动,脸上露出了微笑,“可以,不过你这洞中阴暗,你说那处也远了些,极耗损我的阳气。”

    大胡子一扭头,问喽啰道:“你这洞口有什么?让师傅显耍一回。”

    “有,油灯下,我坐处有个蒲团。”宏正一听,可以一弄,暗用耳音传话。太小儿也听了大胡子和师父的话,心中暗想:师父厉害,这回我也见识见识师父的厉害。太小儿正想着,耳轮中有了师父的声音。“太小儿,你该帮师父,走暗沟,潜明坎儿,别让他们看见,去把那灯下的蒲团拿来。”太小儿一听师傅的话,心想:这里怎么怎么,还有我的事儿呀。我想见识师父的厉害,原来还是让我去。师父说话,太小儿不犹豫,低姿轻步,从大胡子和喽啰脚边走出了洞口,却见那蒲团上坐着一个守洞口的喽啰,便耳音传回,宏正正低头做法状,忽然抬起头,笑道:“头领,你那洞口的喽啰坐着蒲团,贫道做法也不济。”

    大胡子喊道:“外面是谁坐在那,起来,离远点儿。”洞口外有了应声

    太小儿有了机会,躲过了喽啰的眼睛,将蒲团抱回,放在了大胡子和小喽啰身后。宏正感觉太小儿到了自己身后,忽然眼睛一亮,对大胡子说:“你这洞中阴气太甚,贫道功力有所消耗,有些力不从心,那蒲团过不得枷门。”

    “哎?出家人,刚才有人坐住了蒲团,你都能知道,怎么这一会儿便做不来了吗?”大胡子面有疑色地说。

    宏正道:“非也,你那蒲团已经在你身后了。这里不是坐处,贫道也不用请了。”

    “嘿嘿。”大胡子回头看见了蒲团,转疑为喜,双手合在胸前,说道:“师傅果然厉害。既然师傅有这等本事,怎么还求道?收徒弟享福便了,你看我怎么样?”

    宏正心里暗笑,趁机说:“你若执着,真心修佛,也不用别人,便有比这还要高的本事。只是不能想来钱,做坏事,否则已经修炼的功力也会没有了。这如同随波逐流的溪水,需顺势而为。若有邪念,便会误入歧途。你本也有佛性,更应积德,若能劝化魔鬼,救人放生,这也是你佛性该有的。能救一条人命,正与你的厄运相抵,此后方可平安。此事不能延误,你该早做定夺。”

    “不就是把你们给放了吗?”后面的喽啰插上一句,“你们就别想好事啦。不拿钱来,就别想活着出去。”

    宏正看二头领没有做声,也揣摩到了大胡子的心思。

    “贫道这小伎俩,就是物移,还有神走。”

    二头领道:“你这话似也听说过,却未曾见得,怎么唤作神走?”

    宏正看他们有了信的意思,便进一步说:“刚才的物移,必须先有神走,神走就是知天知地,知道身外之事。要拿到蒲团,神走已经在先了,要拿到背囊也是一样。今夜今夜这洞里还会发生异常,贫道功力消耗,不能给二头领详述了。明天早上自然事明。”

    “既然出家人有如此神通,本头领就明天早晨前来领教。”二头领转身出了死洞。喽啰发狠道:“在下明早也来领教,若有虚言,小心大头领结果了你的性命。”说完,栅栏门一关,落了锁。

    梅勒公子和仆人不知是真是假,摸到宏正跟前问:“师傅,你这么说,不是给他们杀人的借口了吗?这岂不是自寻死路吗?”

    宏正没有说话,主仆俩见状更没了主意。

    “你这出家人,好没道理,知道如此,我还不如和他们讨个价码,也不至于这辈子就在这洞中了。”公子依然带着嗔怪和绝望的口气说。

    仆人也说:“公子,别急,大师一定有办法。但是师傅应该知道,土匪手黑,越是高人越难放过,咱们得赶紧想办法,别在这挺着让人家动手啊。”

    宏正道:“此天机也,不可言明。”

    “师傅既然有先知,也会知道如何破解?可是想说服山贼可不是容易的事。山溪流水向下,岂有反上而流之理,难,很难。”

    “水自泉涌,乃是自下而上,你们如何说反上而流不可能。”

    “唔?”梅勒听了宏正的话就是一愣,“你这出家人,果然厉害,有你这高论,咱们现在怎么办?”

    仆人也说:“能怎么办,往洞里走走,还有缓和的可能,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万一老太爷给咱们留一个出口,咱们不说出去了么。”

    梅勒带着绝望的腔调说:“别想好事啦,里面黑乎乎的,你没听人家说这是死洞吗?”仆人没有理会主人,摸黑往洞里走去,脚下一绊,摔了个跟头。

    仆人看不见黑暗,太小儿忽然动了心计,刚才大胡子和看门的喽啰走了,洞口的油灯还在,他钻出栅栏门,把洞壁上的油灯端下,进了黑洞。仆人见了,眼睛一亮,连连称赞太小儿,接住了油灯。梅勒没好气儿地说:“亮堂一点儿,就是死的明白一点儿。”油灯往洞里去了,梅勒无奈,也转过了身,摸着黑,拄着乳石柱,依着洞壁,慢慢地往灯光处移动了。

    宏正知道,等着山贼来放人是异想天开,现在只能自己想办法了。他抱起了太小儿,也向洞里走去。

    “师父,这里面可大了。”

    “既然里面有去处,咱们就好好看看。”宏正说,“太小儿,在这洞里,你可别和他俩说鬼魂,免了吓着他们,明白吗?”太小儿“嗯”了一声。宏正托起了太小儿又说:“你能看见就看看吧,万一能看见有出口,咱们就能摆脱土匪了。”

    大胡子匆匆出了栅栏门。火把引路,回到了大厅。

    “什么?”大头领听了二头领的话,拍案而起,“这出家人妖言惑众。惑到你的头上来了,你怎么不就地杀了他。他一个出家人,有什么本事,我看也是说说大话而已。那公子留着有钱,一个出家人,留他何用,我现在就让他死。”

    “等等等等。”大胡子拦住了尖下巴,劝阻道:“大哥,你也不必和一个出家人置气,再说死洞黑洞洞的,你腿脚不利落,可别逞能。”

    “你也看我老了吗?”大头领没有理会二头领,提了刀,就往死洞来了。

    静静的死洞外,响起了不同寻常的脚步声,黑暗里顿时有了恐怖的气氛,火把照进了死洞。

    大头领的喊声,在洞里传来,宏正听的模糊,太小儿却听的真切。

    “不好了,他们说留咱们没用,现在就让咱们死。”

    宏正催促太小儿往里走,说道:“缓过此时再想办法。”

    黑暗中,前面传来了仆人的声音:“师傅,他们进来了,咱们可是两手空空啊。这里面除了死人骨架子,连一块活石头也没有。”

    太小儿听了仆人的话,当真了。摇晃着小手说:“我手不空,我的绳子也能用。”

    宏正道:“你别轻举妄动,一根绳子能打火把,不能碰刀。”

    “师傅,你这童子挺厉害。”仆人说,“能让他们的火把灭了也好,果然能让他们也变成睁眼瞎,咱们就安全了。”

    太小儿说:“我这随意绳儿,打出去就是兵器,拉在地上还能把人绊倒呢。这绳子就绊倒过不讲理。”

    宏正说:“太小儿,为师知道你有灵绳,可是灵绳玩儿倒可以,现在你能干什么?这可不是和不讲理比试,你可能光想着赢了,就一点儿也不怕了。不怕是对的,可是现在的真正的土匪,你都难以接近他们,如果让他们看见,你就没命了。”

    “我打他们的火把,就是不让他们看见的。”太小儿的声音比刚才小了许多,宏正知道太小儿被自己说的没了心情,便把话拉了回来,说道:“如果你能看清他们,可以试一试,不过别太接近他们了,有了危险就往黑处跑。”

    “行。”太小儿的声音又有了亮度,宏正高兴地说:“你能隐蔽自己,就是优势,没有光亮也能看见,更是优势,但要机灵点儿,别像在外面,让人家围住还不知道。得手就跑,别纠缠。”说完,催促梅勒和仆人往洞深处去。

    太小儿要去捣鬼,宏正不放心,他看太小儿往洞口去了,便暗中跟了上去。

    太小儿接近了洞口,见一个尖下巴的老头儿举着火把走在前面,便把身体隐入一条钟乳石柱的后面。太小儿把随意绳儿一甩,套在对面的石锥上,轻轻一抖,绊马索便伏在了地上。

    “他们就在前面。”

    随着尖下巴的一声喊,火把的光亮已经照到太小儿的灵绳了,太小儿不敢动作,更怕弄出响声。

    绊马索前面就是一个下坡,尖下巴借着火把的光亮往前走,却没有看见细细的灵绳。他脚下感到了有异常,人已经往前倾去。尖下巴脚不能前,扑倒在地,火把也甩出了手,火亮忽闪了几下,仍然亮着,太小儿急忙甩出灵绳,绳头儿打灭了火把的余火。

    “有东西,有东西”尖下巴显然有所察觉,可是没有了光亮,他只是胡乱地摸索。

    黑暗中,太小儿天眼看的清楚。他收了绳儿,跳起身,伏在尖下巴身边的钟乳石后面,把绳儿往下一抛,小手一抖,那绳儿悬绕起来,将尖下巴脖子缠住,再一拽。

    尖下巴忽然被缠住脖子,感到不好,喊一声:“有鬼!”便再也不能喊出声来了。后面的喽啰举着火把,见大头领摔倒,火把也熄灭了。急忙往前来。忽听大头领喊“有东西”、“有鬼”,吓得转回身就跑。被二头领喝住。夺过火把道:“跑什么?”

    “有鬼。”喽啰兵仍颤巍巍地说。

    “有鬼怕什么,保护大头领。”

    喽啰解释道:“大头领走的急,我们赶不上。”

    大胡子和两个喽啰也来到了尖下巴面前,见尖下巴被一条细绳缠了脖子,拖吊在一柱石锥的丫口上,两只手还胡乱地划拉着,大胡子也觉得奇怪,“哪里来的绳儿?赶紧扶起大头领。”他们把大头领抱起,大胡子来解绳索,一伸手,绳索忽然就不见了。“哎,绳儿呢?”大胡子一喊。尖下巴“呕儿”的一个怪声,缓过了一口气。

    二头领觉得怪异,心里也毛悚悚的,脑后也生凉风,背起大头领,没了步数地往洞外跑。

    太小儿收了灵绳,循乳石丛间,石影落处,撒开腿就跑。走出十几步,迎面见师父向自己招手,高兴地一蹦高,喊道:“师父,我勒住一个。”

    宏正向他一摆手,做了一个别出声的手势。太小儿喊了半截,剩下后半句被宏正止住了。太小儿停住了脚步,静了心神,这才听见洞口外仍然有喽啰“有鬼有鬼”的喊声。宏正问道:“太小儿,你把谁给勒住了?”太小儿这回压低了声音,却又拉长了声音说道:“我就看好像是个大下巴。”宏正道:“他就是大头领。”

    “啊?”太小儿笑道,“那我又赢了。”

    “只要你安然无恙就好,他可是比不讲理还厉害。”

    仆人举着油灯,引梅勒来到了宏正身边,他也看见了山贼没有追来,把话题接过来道:“师傅,你这小童子真厉害,若是在圪垯镇,这娃娃还是光着屁股吃手玩儿呢。刚才能把山贼挡回去,我知道如此结果,刚才留在洞口,就把这头领抓了,也好做人质,让他把我们带出去。”

    梅勒道:“师傅,我看这里面是个大溶洞,很宽大。师傅能看,是不是这里出去另有出路,咱们是不是应该往里走走。”

    仆人也冒出来一句:“这是死洞,满地都是死人骨头,我看这洞里也一定有鬼。”

    “有。”宏正道,“山外到处都是鬼,这洞里是至阴之地,岂有无鬼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