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真童东归传 > 第四十五回 辩蛇意说仙灵附身 救路人约赴案除恶
    黄鼠狼听道长的劝善歌,一时安稳了。

    宏正正要往下进行,洞口处却有了动静。原来,那条大黄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盘立在了洞口的中央。

    宏正知道,在洞里,蛇的行动没有在草地灵活,也快不起来。看看距离还不算危险。便镇定下来,对两个徒弟说道:“别惊动它,看它如何。”宏正话音未落,却听身后太小儿“啊”了一声。师徒三人急忙来看太小儿,见他晃动着脑袋,“呃”地一个长声,出了一口气。接着,两片薄嘴唇半张半合,发出震颤的呻吟,身体一晃,打了个直挺,倒进了知成的怀里。

    宏正神眼正开,看太小儿脑后升起了一道白烟。这道白烟儿完全离开了太小儿,升起在洞顶,便攒成了黄鼠狼的灵形,然后向洞外飘去。再看那条大蛇,仰起头,往上一窜,张开大嘴一吸,却慢了一步,只把残雾吸了一口,黄鼠狼飘出了洞口。

    “蛇!蛇!”太小儿这时已经回归了自己的神志,渐渐清醒之中,他看见了大蛇,突然叫了起来。

    “喊什么?”知学说,“我们早都看见了。”

    “不是!不是!”

    “什么不是?”知成发现太小儿神态有了变化,问道,“你是谁,是太小儿么?”

    太小儿没有理会知成,指着大蛇喊道:“我的!我的!”

    “什么你的,大蛇堵住咱门口了,你老实点儿行不行。”知学把太小儿的手按住了。扭头又向大蛇看去。

    大蛇被太小儿一指,蠕动着身躯,缓缓地往后退去,出了洞口。

    “哎呦。”知成道,“这是太小儿还是黄鼠狼,说话挺管用。”

    宏正走到洞口,大蛇已经不见了。他回身抱起太小儿问道:“太小儿,你刚才说什么,我的,我的,是怎么回事?”

    “哎呀,”知成喊了一声,“刚才我心中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太小儿这一喊,我也反应过来了,是大花蛇。”知学看了一眼知成,用肯定的口气说:“是它。”

    “那是,那是,蛇,蛇。”太小儿急于想说,反而越说不清。知学抢过来说:“你歇会儿,我说吧,肯定是它。我也有感应,就是不敢相信还有这等事。”宏正微微一笑,“看来你们好像都想起来了。”

    知学接着说:“师傅,它就是上次太小儿救人,树洞里的那条大花蛇,只是现在比那次见到时要大了许多,身上的花纹美了不少。”

    宏正说:“黄仙儿不来,这蛇也不能露面儿。”

    知学不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它俩有什么关系?”

    宏正道:“这条大花蛇很有灵性。太小儿救了它,它可能有了感悟,太小儿从密兹小镇回来,也许那时大花蛇就跟来了。”

    “有这么厉害吗?”知学问。

    宏正道:“当然,蛇记住的东西,你就是走出百里,它也能找到你。

    知成道:“那太小儿与大蛇的缘分,怎么能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呢?”

    “这条大蛇第一次与太小儿遭遇时,天性要把太小儿吞了。太小儿无意中把它钓出洞来,到了那些不信神佛的人们手中,面临被杀的命运。只有太小儿能把他要下来,它得到了放生。你们回到山上不久,它就寻踪而来,也来到了山下,暗中相伴太小儿、保护太小儿。也许它要守候太小儿,也许它是有了不祥的预感,便隐在山下,终于等来了黄鼠狼。黄鼠狼附体太小儿,这大蛇慧感有知,哪里能让黄鼠狼逞威来伤害自己的恩人,便半路拦住了我们,其实它是拦黄鼠狼,要把黄仙逼出太小儿体外。黄鼠狼最怕蛇,加上我的劝说,黄仙也呆不住了,自然就走了。大蛇只知太小儿被魔,不知道太小儿和黄鼠狼的一段纠葛是善缘。”

    知成说:“这蛇也太神奇了。”

    宏正道:“蛇的灵性可不一般。在它眼里,能吞下肚的活物都是最佳的美味。无数生灵惨死在它的腹中,它不仅截获了一条条生命,同时还截获这些生命的灵体,所以,哪些只吃肉的猛兽与肉身灵魂都吞下的蛇相比,在天的灵性就无法相比了,这就是蛇仙的灵性和慧能远远高于其他的精灵的原因。”

    太小儿此时也清醒了,问道:“那谁是我的恩人?我报答谁?”宏正一笑,“知恩图报,有恩必报,这个道理你能明白很好,只是你的善缘才开始。今天的事,让你知道了黄鼠狼和大花蛇,还有那棵老槐树呢。”

    “老槐树,怎么怎么?”太小儿显然不明白。

    知成道:“老槐树断了枝干,大蛇才失去了根基,要不你就叫蛇卷去了。以后只要你讲这段故事,除了黄鼠狼和大花蛇,老槐树也是故事里不能缺少的。”

    知学忽然问了一句:“师傅,好像成仙的动物是不是也各有其名?”

    知成拉住太小儿道:“太小儿,你应该知道这个黄鼠狼和大花蛇都叫什么名字,将来碰上了,也好又个称呼。”

    太小儿把小脸儿扭向了师傅,刚要说话,宏正笑道:“冠名排序次,那是天上的事,大花蛇尚在当世,只是个灵高的动物。黄仙若有修行,与咱道家童子有缘,将来有道家给它冠以仙名,这都是以后的事了。”

    知学道:“没想到,动物也有这般感情经历,这不是和人一样了么?”

    宏正道:“这个道理佛家说的清楚,人有来世,也有前生,大花蛇和黄鼠狼也是一样,它们有这般感情,它们的前世也许就是人。我们人也是一样,前世也可能是动物,或者今生修行不好,来世就可能变成动物。”

    知成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师傅,以后黄鼠狼不是说来就来吗?来了我们怎么办?”

    宏正说:“黄鼠狼附身的本事很大。它来是因为它与太小儿的缘分没有挑明,现在这个缘分已经明了,以后没有事就不会来了。”

    太小儿忽然脸上有了兴致,问道:“附身就是能上到别人身上呗?”知成也说:“我就想问这个问题,师傅,这附身是怎么回事?”宏正笑道:“怎么,你们还想练一练附身通灵的法术吗?”

    太小儿道:“师傅,这个法术是不是比托梦厉害?”

    “梦是自然的,无意识的,如果两个人有心灵感应,同时出现在了梦中,在某种意义上说,就叫托梦。附灵是有意识的主动行为,是首先能独立于生命体之外的灵魂,又进入到了不属于自己的生命体里。所以,动物之间的附灵是很常见的。如果太小儿悟性高,黄鼠狼的本事,太小儿也自然就有了。如果你们有意修炼,也能掌握的。其实这并不难,在咱们道家里的导引术,就是附身通灵的道理。只是用法上各有不同。”

    “练。”知成道,“这本事太有用了。”

    “我已经会了,你练吧。”太小儿扬起小手,冲着知成一飘,“我能上你身啦。”

    知成也做了个鬼脸儿,“那得你的悟性高,要不然你怎么梦都托不上呢。”

    太小儿一扬手,“师傅说了,我的悟性高。”

    知成看太小儿喊了起来,笑道:“行了行了,师傅是说如果。你悟性高,在哪呢,拿出来我看看。”

    “我……”太小儿仍不服气,用小手捂着胸口说,“在这儿呢。”

    知成用手一比量,笑道:“看你,站在石桌子上才到我腰这儿。到底咱俩谁高?”

    太小儿看知成又逗自己,用鼻子“哼”了一声,把头扭向洞外去了。

    知学笑道:“太小儿,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知成说的也不是不对,你不好好修炼,永远也不会。”

    宏正道:“太小儿,你贪玩儿可不行啊,学练无止境。就是你会了的东西,不练也有荒废的时候。如果你从今天往后不练功了,那你再过二百年也还是像今天这个样,什么也不是。”

    太小儿一听师傅说话了,用低沉的语调说:“呃呃,那就还练呗。”

    知成看太小儿情绪低沉了,缓和了语气说:“太小儿怎么练也比我们强,轻松地练一练就能走灵附身啦。”

    太小儿说:“那有什么用?变成别人,也不好玩儿。”

    “不对,”知成说,“你上了谁的身,谁就得听你的了。就像孙悟空钻进了铁扇公主的肚子里。”

    “孙悟空是谁呀?”

    知成一拍巴掌道:“得,算我白说。”

    知学也一笑,“我说吧,孙悟空是传说中的一个猴儿,它就能变化,还钻进了铁扇公主的肚子里,把牛魔王都给骗了。”

    “等等等等等。”太小儿喊道,“谁是牛魔大王啊?”

    知成笑道:“大师兄,你和太小儿这般地说,得要有多大的耐心啊。我先撤了。”

    知学拿出了耐心,用手指头捧住太小儿的小脸蛋儿说:“孙悟空有七十二般变化,我们不能,你却能变上几个。你要是上了魔鬼的身,干你想干、魔鬼不想干的事,那还不把魔鬼气死啦。”

    “那他气死了,与我有关系么?”

    “他自己死的,跟你没关系。”

    知成补充道:“太小儿,你能变成他的模样,钻了他的空子,他就只能听你的了。”

    宏正听到这,也笑出声来,站起身来,话题一转,问知学,“你们这几天都干什么了?刚才说的做梦托梦的,这是怎么回事?”

    不等知学答话,太小儿突然喊道:“师傅,你前天回来了吗?”

    知学急忙拦住了太小儿,把灵绳和托梦的事说了,宏正笑道:“太小儿当真了吧。”知学道:“这样也挺好,太小儿琢磨做梦,我们也省心了。”

    宏正问道:“太小儿,你也做梦吗?”

    太小儿把手一挥说道:“我不会做,就学呗。”

    “学?”宏正看了看知学,“你们又拿太小儿开玩笑了吧?”

    知学解释道:“我们就是想让太小儿安稳些,他也高兴。”

    不等知学说完,太小儿插上一句,“师傅,你给我也托个梦呗。”

    “看看,这不是误导么。”宏正带着嗔怪的口气说,“太小儿没有鉴别,就会把这些谬误当真,还会埋在深深的记忆里。这对他的将来会有很不好的影响。”知学应道:“师父不点破,我们也想不到,以后不再开玩笑了。”

    宏正转向太小儿道:“太小儿,你想做梦托梦,想法都是好的,可是梦是不可求的,如同祸福,该来则来,不该来,就是磕破头也求不来。”太小儿一听,师父不仅没有教他做梦的意思,还说求也求不来,从唇缝里冒出话来:“完了,往后就只有练附灵功了。”

    知成说:“太小儿,你天天做美梦,想什么来什么,那不是比天天过大年还过瘾么。”一句话,把太小儿说乐了。

    宏正说:“你们把基本的功夫练好比什么都重要。”又转向知学道:“知学,为师有一个打算,这次出行,刚走就回来了,再走,我对太小儿不放心。太小儿有这般地灵性,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意外,我还是把太小儿带上,顺便走远些,到南部洲去,那边的冬天不是很冷,我们尽量赶在暑热之前回来。”知学问:“师傅带着太小儿,又不能省心了,干嘛还走那么远。”

    “你们也知道,当年郑和来西域,走过的南邦沿海,那里至今仍有郑和遗留的咱大明人。我们道家来西域,也是为了他们,不想这天竺山是个极好的落脚之地,在此建道观,离他们远了,他们远离故土,举目无亲,实在孤寂。现在道观稳定了,他们的情况应该知道,为师不能不去看看他们。为师也想过了,带着太小儿,让他长长见识,同时有了他,还能有吊大蛇、烧魔王的出奇效果,也能扩大道家的影响。你们守好道观看好山,待好香客就是了。”宏正说完,走到供桌前,上了香火,默默地念叨起来。

    知学转向太小儿道:“太小儿,师父带你出去,别让师父累着,更不能让师父操心。你这一去,跟着师父可以见世面,看热闹了,比我们在家强多了。这回可别想着做梦托梦的了。有话回来再说。我们在家等着你回来给我们讲故事。”

    太小儿听知学说的见世面,看热闹,讲故事,知道这是好事,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的高兴。

    “这回再遇上魔王,我也知道怎么火烧了。”

    “哎。”知学板着脸说,“再遇上魔王,可不一定是假的了,你可别高兴的太早了。还有,再遇见大花蛇,小花蛇的,你可别叫蛇咬着。”

    “那,那遇上血手妈妈,还有红印印妈妈,一定一定是好人。还有搬石头妈妈,我要是碰上了多好啊。”

    知成看太小儿磕磕巴巴的样子说:“天下的妈妈太多了,每个妈妈都有一个故事,比你知道的还要精彩,你这一去,就会遇上了,等你回来,我还要听你讲故事呢。”

    知学说要听自己讲故事,太小儿表情又泛起了光彩。

    二人正说着,忽听山下有些异样喊声。

    知学循声看去,有两个人影进了山门。

    “是那个搬石头妈妈。”太小儿用耳朵听声音,已经知道了来人。

    知学急忙迎下山来。

    “师傅!山下有一人,浑身是血,躺在路边,看是要没气儿了。”

    太小儿跟在知学身后,神秘地说。“是不是不讲理来了啊?”

    “别乱说,我先下去看看,你找师傅来。”太小儿“呃呃呃”地往山上跑去。

    宏正得了太小儿的报告,来到了山下,看伤者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被人打得。伤势严重,昏迷不醒。宏正施了保命救人之术,让知学和知成把伤者抬上了山。

    太小儿见了搬石头妈妈,心中仰慕,一路陪伴着,问这问那。原来,搬石头妈妈是特来道谢的,说孩子腿脚好的差不多了。她进了洞观,上了香火,看宏正有了闲暇,再次道谢,宏正给她讲了保腿养伤的方法,搬石头妈妈一再道谢,才告辞而去。太小儿看着搬石头妈妈远去的身影,忽然问知成,“他家小哥哥呢?”知成笑道:“人家没走,你怎么不问,现在你问我,你想让我给你下山问去么?”太小儿小嘴一撅,不说话了。知成也觉得玩笑开大了,急忙陪着笑,“哎哟,你会生气啦,你的搬石头妈妈不是说了吗,小哥哥好了再来,你不就见到了吗?”太小儿道:“那我和师父不是要走了么,也看不见他了啊。”知成笑道:“看来你比师父还着急啊,师父也没说马上就走,今年不行,也许明年也不行呢。你再看这还有个伤者,他不伤愈,师父也不会走的,你不用着急。”太小儿听了知成的话,嘴角一撅,不吱声了。

    到了第二天,伤者醒了。强撑起身子,千恩万谢地给宏正施礼。忽然,伤者摸了摸脖颈,神色紧张地喊道:“我木莲花哪儿去了?”说完,低头往铺上地面寻找。宏正问:“年轻人,你找什么?”我的项链,链子绳没什么,只是哪个木莲花坠子,那是我娘给我留下的。宏正也看了看前后左右,既无项链,又无坠子。年轻人说:“我昨天倒地的时候还摸了呢。”宏正道:“你先别急,身体要紧,一会让我徒弟去那草地找找看。”年轻人缓和了精神,喝了水,吃了早粥,这才讲起了他自己的经历。

    “我叫布契,因为我的木莲花从不离身,所以大家都叫我木莲公子。这木莲项坠是我信佛的老娘给我的。我家在南去的拉切小城,家境还算富裕,老父亲在家经商,我常年在外跑买卖。半月前我回家,没想到父亲病故,大管家占了父亲的家产,让我更想不到的是,我告了官,大管家竟然拿出了父亲的遗书。我无话可说,但知道这一定是大管家的阴谋,我无处投奔,在邦龙,我有个商铺,便来到了这里,没想到大管家雇佣了打手追杀我,对我要不留后患。我逃出小镇,跑到了你们山下,被他们追上了。他们把我打倒在地,正这时,不知从哪来了一伙儿土匪,他们吓跑了,也以为我被打死了,土匪也没管我。现在,我又被道长救了。”

    宏正问:“木莲公子,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不甘心,我要回拉切,让官府把案子重新审回来。”

    “人家有你父亲的遗书,你想翻案,一定很难,况且你伤势严重,需息养几日,正巧,我们也要南去,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就和你一起走一遭拉切。”二人正说着,太小儿从外面跑了进来,小手举着,边跑边喊:“找到了找到了。”木莲公子一看,太小儿举着的,正是自己的红木莲花。

    原来,太小儿听木莲公子说丢了莲花项链,便出了山门,凭着记忆,到了木莲公子倒地的地方,果然草丛里找到了木莲花。

    “你这太小儿,怎么也不招呼一声,自己下山去了,遇上情况怎么办?”

    太小儿没想到师父嗔怪,解释道:“叔叔着急,我就去了,反正不讲理我认识,看见他就跑呗。”

    宏正听太小儿说不讲理,忍不住笑道:“你就知道不讲理,你看叔叔不是被不讲理的人给伤了么。”太小儿一咧嘴,不说话了。

    木莲公子接过项链,在手里不停地抚摸,嘴上不停地道谢。

    “这莲花的雕工,果然可以。”宏正看过木莲,又看了看太小儿,说道,“太小儿,你若喜欢,为师以后交给你雕刻技法,如果学会了,你想要什么花都可以自己刻了。”太小儿“嗯”了一声,身子却没有动,眼睛还在看叔叔手里的红木莲花。木莲公子也有了察觉,问道:“小朋友,你这么喜欢就给你吧。”

    “我不要,那是你妈妈给你的。”

    “那就先让你带着,等你喜欢够了,我们离开的时候,你再还给我。”

    太小儿一听这话,脸上有了笑容。红木莲花挂在了他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