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房内只燃着一盏孤灯，布置极为简单，并没有现代化的那些电灯电器之类的。室内只有一桌一案两蒲团。最奢侈的就是案上那只紫砂净面檀香炉了。
炉中正燃着檀香，青烟袅袅，无端地便让人静下心神。桌案后一位苍老而矍铄的僧人正慈祥而了然的看着自己，道：“施主终于来了，叫老僧好等。”
陌语定了定神，神色安然，一点都不像十多岁的小姑娘，道：“大师既然知道晚辈要来，那么也知道晚辈所求了。”
无妄摇头轻笑，示意她在蒲团坐下，道：“老僧只知今日有贵客临门，却不知施主所求为何。”
陌语也无意探究他话中的真假，盘坐他对面的蒲团上，目露空茫。道：“晚辈冒昧前来，请大师让该去的去，该留的留。”
无妄眸中掠过一道睿智的光芒：“施主此言何意？何为该去，何为该留？”
陌语自嘲一笑，道：“大师修行多年，又怎么会看不出掌控这具身体的是一抹早该消散的灵魂？晚辈今日来，便是想请大师将我逐出这具身体，让这位姑娘的灵魂回归。”
无妄望着眼前的女孩，道：“施主是说，你不属于这具身体？”
陌语道：“我本是将死之人，已经……活够了年岁。临死之前，灵魂离体，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化为血雾，再醒来时，便发现自己在这小姑娘体内。
我怕时间久了，这小姑娘的魂体消散，打听了一番就来了涅槃山，恳请大师接引这位姑娘的灵魂归来……她的父亲……和叔叔都在等她。”
无妄叹了一口气，忽然道：“姑娘既然重获新生，为何不好好珍惜，反而要一心求死？”
陌语勾引一抹飘渺的笑：“我已经活的够久了，该经历的也都经历了，而这姑娘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若执意留恋人间，岂不是让世间多一个怨魂？没道理该死的死不了，想活的活不成，大师，您说呢？”
瞥见她眸中的寂灭，无妄眉眼间尽是慈悲：“施主豁达，令老僧叹服。只是可惜，施主的灵魂与身体无比契合，施主，您并不属于外来者，您所说的怨魂也不存在。”
陌语蹙眉，道：“怎么可能呢？我并没有这具身体的记忆，我的性情跟这位姑娘也天差地别，这不是夺舍是什么？”
无妄目露慈悲，道：“大千世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姑娘或许是恰好苏醒了前世的记忆，而失去了当前的记忆，而并非姑娘所说的夺舍。”
陌语沉默了片刻，道：“也就是说，这具身体是我的，并不属于另外一个灵魂？”
无妄颔首：“不错，所以姑娘不必如此小心翼翼，省的让家人担心。”
陌语道：“那我之前的记忆可还能恢复？”
无妄打了一句禅机：“这个，还要看缘分。”
陌语非但没有松一口气，脸色反而越发灰败，望了一眼眼前的慈悲僧人，眸光微动，道：“大师，我想出家。”
无妄眸色柔和，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自然不会拒绝任何一位佛子归家。但是，施主入我佛门到底是为了逃避自己的业债，还是广渡苦海，教化世人？老僧观施主年龄尚幼，您的家人可会同意？“
陌语抬起黯淡的眸：”红尘皆苦，弟子确实想求一个解脱，原以为一死百了，谁知又身陷轮回，说是逃避，倒也不为过。“
无妄道：”容老僧说一句，施主福泽深厚，与我佛也有不解之缘。但道法万千，施主的道，并不在我沙门。“
陌语惨然一笑，喃喃道：”道法万千，只叹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