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瑞本就江湖出身，这会儿心里有事儿，吃起早饭来更是风卷残云，动作快得荀懿都直皱眉：“小瑞，小心烫口，你这吃饭方式可对肠胃不好。”
苏瑞一笑道：“我也好奇昨夜荀都护和他们说了什么呢，正赶着吃完，我还能凑个热闹。”
荀懿道：“他们都肯停下来吃早饭了，想必是哥哥早说完了，一个个却要问些问题而揪着不放，你与其这样，倒不妨去问问阿衡。”
苏瑞正愁没个机会找她身边的人问一问，见她自己提到了谢衡名字，余光又瞥着外头那几个侍卫长和荀墨谢衡赵瑗都出来了，当下便将碗筷一放，冲出去寻谢衡了，却是不巧，路上正撞见一脸昏昏欲睡的赵瑗。
君臣身份在此，何况苏瑞和赵瑗到底也熟悉的很，便是她心中再如何心急，也得乖乖行了礼，见他满脸疲惫，还问了句：“公子爷这是怎么了？我看那几个，都是一年兴高采烈的出去了的呀。”
赵瑗一腔的话总算找着人诉说，不由得对她大倒苦水：“我竟不知，原来征战之事，还有这么多门道！”
苏瑞觉得有趣，涉世不深的赵瑗难道原来还对这战争有所概念？“公子爷原来以为征战是什么样的？”
“两军对垒，相互拼杀，狭路相逢勇者胜。”赵瑗道。
苏瑞无奈一笑：“这……莫说征战了，便是江湖好手相约缠斗，也不这么简单呀。我们还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呢？”
“说得轻巧，我也是昨天听了才知道，”赵瑗道，“排兵布阵、将领选拔、布置营地……都有那么多的门道，更别说那兵书之中的诡道，种种技巧……我真是听得头也晕了。”
苏瑞心知这是荀墨有意照顾赵瑗，特地说的详细了些，可没想到赵瑗竟然对此毫无兴致，她在心中默默叹气，大宋的皇帝啊！这就是大宋未来的皇帝啊！口中却还问起：“荀都护就说了这些么？”
“后来荀都护说起战事，一开始还说西夏如何，大宋如何，金国如何的事情，我倒也想听。可，可他后来非说起已征服的条支海之滨的叛乱、南边天竺的事情……那我可真是一窍不通了。”赵瑗愁眉苦脸地道，“偏生那些侍卫统领，还有谢棋士，一个赛一个的兴奋，喧嚣鼎沸，我就是想偷偷睡一会儿都不成。”
苏瑞这时倒有些心疼他了，这可是个皇子，竟委屈到这种地步。她开口问道：“那……殿下为何不回来休息呢？既然无趣，何必死撑？”
赵瑗摇了摇头，却露出坚定神色：“荀都护在那里，谢衡也在那里，那些侍卫统领都看着，难道我先逃开去？这也太有损大宋威严了！只得在那里站着。好在总算是结束了，我吃过早饭之后，补一觉也就罢了。”
苏瑞虽然觉得他有些死要面子活受罪，可又想着大宋的皇子，到底还有这份劲儿，也不能说他什么了，便安慰道：“殿下辛苦了，还是且去休息吧。”
赵瑗点了点头，便过去了。苏瑞仗着自己轻功身法卓绝，眼力又好，一眼瞥到谢衡正要往那庄子里走，便一晃过去，叫住他道：“阿衡这么急去做什么？”
“哦，原是今天君上要和我一起看看这庄子，我便先来等她。”谢衡好奇道，“苏女侠有什么事儿么？”
苏瑞道：“也不过一时好奇，想着问问你认识阿素时，她便是这般神鬼莫测的模样么？”
谢衡只当她又有什么事情没看透荀懿，便摇了摇头：“苏女侠何出此言呢，你不在安西，也不在朝堂之中，自然对她了解不多。君上是执政者，自然颇有城府，但也不失为一个好人。安西都护子民公称她如明月一般，便是公平地照耀着每一个人的，只是身份使然，不太容易接近而已。”
苏瑞便一笑，颔首道：“你说得对。”她自然没和荀懿闹什么矛盾，这番也不过是试探，谢衡不曾提到她有什么苦楚，说明荀懿与他相遇之时，已经是那位“绝塞明月”荀君上，至于什么背后的伤痕，只怕更是谢衡不了解的。
她应付几句谢衡，只觉得要绕过荀懿知道此事的真相，唯有去问荀墨都护，荀墨不喜人情，几乎和所有人都不太熟悉，苏瑞想着要面对这位安西都护府的神明就有些紧张。
可巧了，她回身向堂屋走去，就见到荀墨孤身一人自那堂屋之中走出来，看样子是交待完了其间事宜，要往军营里去。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苏瑞想到此处，慌忙快走几步追上他步子，对上这位荀都护，她也不再玩什么迂回的把戏，只开口将一切和盘托出：“都护大人，昨日我看到阿素身上的伤……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荀墨听了这话，顿住脚步，回望过来，打量了她一眼，他本就身量颇高，又久居上位，便是这般，气势也颇为慑人。可开口说话，大概是这位荀都护从未有过的消沉，苏瑞甚至能听出几多后悔之意：“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苏瑞知道这对兄妹颇为亲近，如今一看果真如此。她也不便开口打断，只静静地听荀墨说下去。
“家妹十五岁及笄之时，便已领安西都护府长史职务，七年前，荀峰一再病重，时任副都护荀峰长子荀芥阴谋叛乱，构陷家妹入狱，你所看见的，应当是那时的拷打留下的痕迹。”荀墨说完，看向苏瑞，问道，“你是不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我说起血脉相连之人受刑，也能如此轻描淡写？”
苏瑞虽有此种感觉，被他一问，却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只能试探性地问一句：“想必是，都护当时并不在都护府内？”否则以他的武功和性子，怎么会让荀懿受伤如此。
“是，我当时正在吐蕃就任都督。”荀墨平静地道，“而且家妹也不曾向我发出一字一句，此事……我也是六年前荀峰去世后回到安西都护府，才得知。”
“她为什么不向您求援？”苏瑞大惊失色，她只猜是距离时间不曾赶上，却没想到荀懿却……为什么？陷入此绝境，依旧不肯求援？难道即使是血脉相连的兄长，也不能让她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