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宝石链子静静地躺在古朴的木盒之中,下方垫着红色的软布,将其凸显的十分没有光泽。
金色的无杏花甚至都更显光泽度,在烛光的照耀下反映出金色的柔光,十分好看。
不过相比之下,红宝石的状态要比之前好多了。
常乐凝视着暗唤了两声百里大爷,却是不见里面有动静,一如既往的期待落空,常乐也已经习惯,遂将木盒重新合上。
“此物我便拿走了。”
九堂眸光微闪,十分不舍,却还是捏紧了衣袖含笑颔首,却是琢磨。
她这般急着带走,是因为那精怪又活过来了,还是因着她有了别的方法让精怪复活?
常乐抱着盒子,从怀中将之前的镇魂钉拿出来交给九堂。
“此物就由不为道长暂管罢,不过这是证物,道长若是想什么破解之法的时候,还是小心点,别将它丢了。”
九堂应下,“常典客放心。”
“我们今日便先告辞了,还请道长尽快想到降服江番的办法,明日还请九堂道长带着观中的道长一同在城中寻人,避免扰民,还请玄灵观的道长换上俗衣。”
冯希仁如此安排着。
“丞相放心,明日贫道便让人下山,前往衙门相助。贫道先去给诸位那些护身符,以便紧急之时用来防身。”
“多谢九堂道长。”
九堂微微致意,便去了隔壁偏殿,很快就拿了个木盒子回来。
打开一看,里面放置的全是朱砂写就的黄符,上面的鬼画符看都看不懂,甚至有些难看,一看就是很管用的样子。
“这些都是谁画的?”常乐还是想通过人来判断它们的价值。
“不为道长所画。”九堂回话,递给了冯希仁,“最好都随身携带,也可贴上一张在门楣处。若是不够,明日观中弟子下山时还会带上一部分。”
“多谢。”
冯希仁拱手致谢,见着昌立方收好了符咒,便与常乐等人退下。
夜深人静,雨夜鸟虫藏,山间唯有辘辘的马车之声还有哒哒的马蹄作响,一点灯影来来回回晃动着,犹如一点萤火,从山上盘旋而下。
九堂深深地看了眼在雨幕之中渐行渐远的马车,非常不甘地拂袖负背,转身回了藏经阁。
如今倒是确认了常乐的情况,具体要怎么抉择还得等着大将军那边的结果了。
无论如何,这捉鬼除妖的任务还是不能耽搁。
盘腿在藏经阁中央的桌案前坐下,桌上摆着一盏灯烛,旁边的高脚烛台上的烛灯也被点燃,上下相应,能将手中的小小的钉子看个清楚。
九堂将镇魂钉放置眼前,仔细打量,想看明白上面刻的都是什么符篆,更是惊诧这淼国的鬼巫竟是能将符篆刻在这等厘米之间的铁钉上。
说是铁钉实际也很难分辨到底是什么材质做的。
烛光光晕一圈圈的,将光芒不断放大,将热度释放,微小的热度也仿佛让整个藏经阁变得干燥烦热。
外面的雨声接连不断,却逐渐有些扭曲,节奏不变却像是变得烦人,像是有数不尽的怨魂在大吼大叫,让人不甚烦躁。
九堂的眉头逐渐拧成一团,按了按乱跳的心脏,心底无端升起一股子怨愤。
也不算是无端,只是忽然又想起了这些年被不公平的对待,想起那个顺风顺水却不知道珍惜的“天之骄子”八归子,连带着跟他有关的常乐都得到偌大的宽容。
三清观居然都成了妖孽可以随意进出的地界儿,还受着百姓香火供奉,当真是可笑!
这一切,都是八归子的错!
心底一股恨意窜起,直冲脑门,与脑中残留的理智相撞,发出无声的巨响。
九堂猛然清醒,把手中的镇魂钉连带着包裹的白布往桌子上一丢,有些后怕地往后倾了倾身子,身上已经冒出了一层虚汗。
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忌惮地看着那小小的钉子。
当真是邪物!
竟是差点将他给害了!
……
经过一天的奔波,常乐确实已经有些身疲力竭。
马车上下轻轻颠簸,就像是婴儿的摇床,晃来晃去的惹人困意上涌。
常乐靠着车厢壁不断打哈欠,见着对面的昌立方还处于兴奋之中,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昌大哥日后这射箭的名声就不止是百步穿杨了,可将是后羿再世了。”
昌立方闻听,爽朗地笑了起来。
“常典客玩笑了。”
身旁的冯希仁也瞧的稀奇,适才听完昌立方的讲述便觉天下之大,当真是无奇不有,如今听闻他们二人闲聊,也忍不住附和上一句。
“昌侍卫果真也不是寻常之人,竟能得灵宝相助。”
常乐与昌立方相视一眼,心照不宣。
“老爷可也不是什么寻常人。”常乐玩笑打趣,“毕竟能遇上我们,还能审鬼断阴,便是无宝物护身,也能凭着一身正气不受江番的鬼魅蛊惑。”
昌立方紧跟着附和,“丞相老爷才是真正的非寻常之人。”
冯希仁瞧了他们两眼,三人不约而同的朗笑起来。
……
翌日天明,细雨不止。
早起将窗户一开,和风细雨夹着泥土草香铺面而来,将屋中的闷气一卷而出,令人心旷神怡。
常乐临窗由着喜鹊梳发。
外面花圃的花被风吹雨打的弯了脑袋,娇艳又狼狈的楚楚可怜。
垂眸便见着镜中格外亮眼的红宝石链子,虽然百里大爷还不能和她通灵,但只是贴身带着便觉得安心不少,仿佛有再大的风雨来临都不成问题。
用过早饭,常乐戴上官帽便出了三华苑,赵山领着六名侍卫跟上,左右将她护在中间。
一路往宫外走去,那架势在旁人眼里可真是大得很,谁人不感叹一句真不愧是常典客,却极少人再说常乐的不是。
仅仅是一日,整个圭都的舆论风向都变了。
常乐当堂拿出长春道长的灵符自证非是妖孽,也标明了其是绝等的好人,否则不为道长不会将格外珍惜的长春道长的灵符给她。
王家一家发生惨案,嫌凶一番园的园主在逃,也将众人的视线转移。
全城通缉江番,个个自危,担心遇着了那在逃的江番。
就算冯希仁下令暂藏妖鬼一事,但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难免还是会走漏风声,当时闯入一番园的侍卫衙差众多,人多口杂有一两个口松的泄露出去也是正常。
城中都开始猜疑,这江番是索人魂魄的妖人,转将人吸干了精血,把魂魄拘在傀儡里给人唱戏。
又说这江番是通过拍人脑壳施展邪术的。
因此,谁若是被人不小心拍了脑壳,身体开始出现问题,就要将人拉去衙门里告状,说是拍他脑壳的人定然是一番园里的妖人。
就算那人是他十几年的街坊,也能被怀疑是魂魄已经换了,或是带了人皮 面具。
一时之间,城中上下惶恐,秩序紊乱。
都尹任深也格外头疼,每每将原告之人痛打一顿以儆效尤,借此来震慑妖邪恐慌之风,但收效甚微,不得不写折子上报。
不光是任深,圭都周边的县村也出现了同样的问题。
司伯言望着满桌子突然多出一倍的折子,基本上都是说着妖邪恐慌之风的影响下出现了什么事,令人头疼不已。
气氛凝固,冯希仁双手垂立身侧,眼睛时不时地往上瞄了瞄。
几个紧要的折子看罢,司伯言面无表情地将折子搁在桌子上,双手随意地放在桌后搭在膝盖上,活动着有些发酸的手指。
“这已经过去三日了,江番的人搜查到了没有?”
冯希仁拱手,“回陛下,暂时并未寻到。”
“至今还无半点音讯?如此下去,百姓恐慌怕是不止啊。”司伯言不轻不重地说着,“朕已经命西虎营配合搜查,你与大将军要配合得当,尽快将江番抓住!”
“是。”冯希仁应和,随后又汇报,“因此事与淼国人挂钩,引得百姓激愤,现下甚是仇视淼国之人,这淼国人如何安置,还请陛下示意。”
此事折子里的各个官员都已经提到。
百姓现在恐慌之事,除了拍脑壳就是这淼国人。
只要见着淼国人,不管对方做了什么,哪怕是看了自己一眼,后头出了事也会怪罪在这淼国人身上。
如此可笑的案件近日层出不穷,刑部大理寺以及附近县令皆有提到。
“现在百姓以为淼国人皆为鬼巫,我等也不能掉以轻心,下令淼国之人不得出城暂禁在家,此也是为了他们的性命着想。”
冯希仁了然,承了圣意。
司伯言又道:“着令边城郡守将领,时刻注意淼国动向,不管是明察还是暗访调查清楚这江番是什么人。淼国尚巫鬼之术,都城里竟是潜伏了高等鬼巫,难免不让人怀疑淼国用心。”
冯希仁随之附和,“淼国与我大氏和处百年,盟约久远只怕束缚力有所消减,确实应当多顾及。”
闻言,司伯言沉吟,不可置否。
不过淼国若是趁机进犯,他大氏也是不怕的。
“陛下,还有一事。”冯希仁皱眉,从袖中取出一道折子,“这是今日才送来的,育王有意此时亲自来都朝贡。”
“此时朝贡?”
每年藩国属国朝贡都是赶在年底,统一送来。
现下舒尔单前来朝贡,还是亲自前来,醉翁之意不在酒,怕是在常乐。
约莫是常乐前些日子被百姓流言所害的事情传到了育国,这人坐不住了。
他的消息倒是挺快。
司伯言冷笑翻看奏折,奏折中言育国使臣哈哈尔将军已经带着育国的朝贡文书先来大氏都城,不日便到。
此时朝贡的缘由是想趁着春夏大氏草丰水美,将一批良驹送来,以示结好之意。
还真是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