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温度不低，日落之时还是热腾腾的。
最近气温有开始升高的趋势，再过一段时间，就该入夏了。
“阿常，这都快三月份了，我正给你做两套衣服，是最近城里时兴的，到时候你记得来画坊拿。”
十里兴致勃勃地跟常乐聊着天，叽叽喳喳的声音不比外面的车铃铛的声音弱。
“我还给小蜻蜓做了一套，你看能不能让那位李尚宫给小蜻蜓？也不知道她在宫里怎么样。”
常乐静静地听着，忽然觉得耳朵有些起茧子了。
最近的十里是愈发的唠叨了。
越来越像老太太了。
不过，这种话可不敢说出来。
十里会拼命的。
她这么吵闹和无泽那个木头人还真是绝配，两人在一起很是互补，不会太无趣也不会太闹腾。
“阿常，你听到了没？”
得不到回应，十里不满地凑在她耳朵边叫了一声。
常乐忙不迭地答应，“听到了听到了，你做好了给我就行，我让人给小蜻蜓送去。”
“嗯。”十里满意点头，下刻又独自纠结起来，“可是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常乐一头雾水。
“之前说过小蜻蜓进宫后，我们就不能和她再联系了，还要让阿常你去找她……”
十里甚是自责，这让常乐哭笑不得。
既然知道就不要提这种要求啊，都提了还这样委屈，她还能不安慰两句？
“不要紧的，我让喜鹊拿给李尚宫，没事。小蜻蜓最近在宫里混的挺不错，你也不用担心。昨天，贤妃还赏了她，她做的桃花脂很得贤妃欢心。”
“真的吗？”
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十里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激动地一拍手。
“真不愧是我教出来的人，不错不错！这样我就放心了。等过几年，她从宫里出来，到江南郡开个脂粉铺也是不错。”
常乐附和点头，忍不住调侃。
“你也别光惦记着小蜻蜓，这时候了也别给我们做衣服了。我不缺衣服，小蜻蜓每天穿着宫女衣裳，也没机会穿常服。”
“有这时间，你赶紧把你的喜服准备了，都要成亲的人了，要准备的事儿多着呢。”
之前十里跟着她到处奔波，行李就那么两三件儿，常乐确定她是没有像易昭、冯灵娥她们那样提前准备了喜服的。
十里嘻嘻一笑，“现在准备也来不及了，我决定从你的库房里挑件东西卖了，买一套喜服。”
常乐无言以对，“你这如意算盘还打的挺快？”
她算是白担心了。
“你要去哪儿买喜服？这种东西可不能将就了，得要最好的。”
“嗯嗯，我已经看好了。就是城东的一家成衣铺子，那儿的绣娘听说的最好的，就是价钱很高，做一套要一百两银子呢！”
“这种钱，不能省。”常乐一本正经道，“就算咱们小办，也得办的精致，这种仪式感，不能丢了。”
十里很是认同，一味的点头。
“所以你们看日子了吗？”常乐问。
“本来要看的，这不是阿常说要带我们来玄灵观吗？这玄灵观的人算日子可不是要比其他人准？”
十里拼命的眼神暗示，希望常乐可以明白。
常乐的确是明白了。
并且彻底觉得自己以前看错了十里。一直以为十里是大大咧咧的，什么都可以。
原来，这人也是仪式感十足啊，说是小办婚礼，但绝对不能委屈自己。
“不为道长闭关了，你大概是找不到。不过，听说九堂道长也很厉害，我可以请他帮你算个良辰吉日。”
“哈哈，谢谢阿常！就知道阿常你是最好了！”
十里激动地一把抱住常乐，欢喜的像只金丝雀。
“阿常，我还想把整个画坊都装新一下，你什么时候有空，跟我一起逛街，出出意见啊。”
“嗯，可以。我每天下班或者上班之前可以找你，只是不知道那时候店铺都关门了没。”
“我都记着，等你来的时候跟你说。”
十里一说起来自己的成亲安排，就喋喋不休，精神亢奋的不得了，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甚是招人喜欢。
这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罢。
在外面驾车的无泽，竖耳听着里面的对话，虽然十里说的他都听了好多遍，可一点也不觉得厌烦，甚至忍不住内心欢喜，嘴角不经意间弯起甜蜜的弧度。
“对了，十里，我还有个惊喜给你。”
常乐突然想起来这件重要的事。
无泽心下生奇，不知道常乐又有了什么奇怪想法。
内心还有些小小的期待。
十里迫不及待地问出口，“什么惊喜？”
“给你们拍结婚照啊。”常乐兴致勃勃道，“虽然我没相机，没办法给你们拍，但我能给你们画啊！结婚照这种东西，一定不能少的。”
“结婚照……是什么？”十里一脸茫然。
常乐解释，“就是你和无泽成亲的纪念照片，到时候把你打扮成新娘子，无泽打扮成新郎，你们摆几个动作，然后画下来，到时候一裱，挂在卧房里，甜甜蜜蜜！”
听闻是这样的操作，十里脑海里出现了画面，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在房间里挂我们的画像，这是不是太过不妥了。”
“你不想挂，就把它收起来保存也可以啊。在我家那边，成亲前都要留画像的，当做最美的纪念。”
十里思索半晌，觉得这样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一般人家，谁会留画像下来，只有那种达官贵人才有可能有。
她的见识不多，只知道陛下和皇后有留夫妻合像的传统。
她也要和无泽留，好像瞬间就不同了起来。
“那是阿常你给我们画吗？”
“嗯哼？有没有很开心？”
常乐双手叉腰，等着十里的再次投怀送抱。
谁知对方的脸瞬间垮了下来，眼神开始飘忽。
这是什么意思？嫌弃她？
“十里，你姐我，丹青房的三等学士，画过大小宴会，皇后娘娘的画像都是我画的，你有什么不高兴的？”
“皇后娘娘的画像都是你画的，那以后陛下和皇后的夫妻合像，是不是也你画？”
十里顺口就怼了出来，话出口才反应过来不对，眼看着常乐的表情僵硬的像木头一样，头次觉得自己的话太多了。
就连车外的无泽都在迅速地转着思绪，想办法补救一下。
“敢让我画他们的结婚照……”
许久，常乐才咬牙切齿地出声。
“我一定把司伯言画的丑不忍睹！”
无泽被她的话惊的没看见前面的坑洼，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
马车从上面过去，立马磕了下，车里的十里一个猝不及防往前扑去，脑门儿砸到了对面的车厢壁上。
“哎哟！”
背上一重，还有个人砸了下来。
常乐迅速从她背上爬起来，慌忙地扶起十里，“你没事儿罢？”
“你没事儿罢？”十里捂着额头，气急败坏地瞪着她，“你还真的打算画陛下和别的女人的夫妻合照啊，还说什么把陛下画丑，怎么不把皇后画丑呢？”
常乐把她安置在座椅上。
“为什么要丑化皇后？未来皇后人美心善，要不是她，小蜻蜓能在后宫顺风顺水吗？”
“……”
十里无话可说，揉着额头不想看她这个心大的。
她一定不是真心喜欢陛下，肯定是这样。
“都能容忍陛下那么多的女人，当初也没见你能原谅张长修。”
无泽心里一“咯噔”，眸光逐渐黯淡了下去。
“啊哟！”
脑门儿上的伤处被人狠狠地按了一下，十里吃痛瞪向常乐。
“阿常，你下手能不能轻点！我的脑袋坏了，你是想让无泽娶个跟你一样的傻子吗？”
“我特么……”
在常乐的拳头威胁下，十里迅速离她一臂远。
常乐翻了个白眼，“我凭啥原谅张长修，我又不喜欢他。喜欢他的是之前的那个常乐，是那个跟你从小长大的常乐，是那个傻的被欺负到死的常乐。”
“阿常！”十里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不悦道，“你已经占着阿常的身子了，还说这种话！”
这话好像确实是刺痛了十里，常乐立马识趣求饶。
“好啦，我错了，我不对，刚刚说错话了，你别生气？”
十里偏过身子不理她，一张脸气呼呼的，就像随时会爆炸的河豚，任由常乐百般讨好都不能哄好。
哄不好，那就只能用沉默来化解。
结果，越是不搭理，十里就越生气，怀疑常乐是不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常乐悄咪咪地观察着，发现她愈发的生闷气，故作漫不经心地开口。
“夫妻合像应该得有两份，德·爱华画油画，我再请个人画国风的，到时候请冯之韵来做点评，冯之韵说好才行……”
十里的心思活泛了些，耳朵都跟着竖起来，往常乐那儿靠了靠。
“这国风的得请个大家，这才有面子。到时候，这画像就算收藏着，也是价值千金啊！”
常乐悠悠说完，瞟了眼没有什么动静儿的十里，粲然一笑。
“十里，你要不要试试西大陆那边成亲时穿的婚服？到时候可以让格里斯帮你准备一套。大氏第一个试穿西大陆婚服的女人，听起来就很厉害。”
询问一直放着，十里偷眼发现常乐还保持着等答案的姿势，心情终于好了些。
“我是大氏人，成亲怎么能穿西大陆的婚服呢？”
常乐嘻笑着解释，“也不是让你成亲的时候穿，只是让你画夫妻合像的时候穿，留个纪念。”
不得不说，“大氏第一”这个诱惑有点大。
她事事跟不上常乐，常乐有了那么多的“大氏第一”，她也得有个！
“那你安排。”
“好嘞！”
常乐得逞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