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上神,好生无耻 > 第58章 知否知否
    那日,白铃铛没有像往日一样留在公孙府吃晚饭,而是早早回了家,吃过饭后便回到屋里一直坐在书案前,她想,有些话不说恐怕再也来不及了。

    那一夜白铃铛用她最大的精力、认真与耐心,在一把暗红色的雕花折扇上画下了一枝红色的枫叶,红叶旁是两行清丽、娟秀的文字: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知否

    天还未亮,白铃铛便悄悄的跑到了公孙墨奇的府中,本想着亲手将折扇送给公孙墨奇,可是到了门前却是失了勇气,踌躇着始终不敢踏进门内,正当白玲铛在门口徘徊,‘吱呀’一声,公孙府的大门突然从里面打开,白玲铛一惊,心中狂跳,忙躲到墙角处。

    公孙墨奇牵着马从门内走了出来,边走边嘱咐道:“我不在的这几日,府中之事你们就不必太过劳累了,铃铛喜欢那棵枫树,你们记得时常打理一下就好。”

    跟在身后的阿安嘿嘿一笑:“阿安记得了,就算公子不嘱咐,我们也不敢怠慢了四小姐,不过公子这次路途遥远,您可要照顾好自己。”

    公孙墨奇淡淡一笑,提摆上了马,应道:“好,你照看好府里,我走了。”

    阿安微拱手,道:“公子一路顺风”

    公孙墨奇冲阿安点了点头,又侧首望了眼白府的方向,目光莫测,但不过片刻,转首扬鞭而去。

    待公孙墨奇的身影消失的无影无踪,白玲铛才从角落里走了出来,阿安转过身时正巧看到不远处默默而立的白玲铛,吓得一惊。

    走到白玲铛身前,惊讶道:“四小姐,你怎么才来啊?我家公子刚刚已经走了。”

    白玲铛低首看了一眼手中的折扇,懊悔自己的胆小,刚才明明有机会送出去的。

    似是未听到阿安的话,落寞的转过身正欲离开,不知突然想到什么,又转过身望向有些错愕的阿安:“你知道他的家乡是哪里吗?”

    阿安愣愣的看了白玲铛一眼,过了半晌才开始思索白玲铛的话:“是附禺县,四小姐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白玲铛眨了眨眼睛,轻轻点了点头,便不再说什么,转过身,慢慢的向白府行去。

    自从公孙墨奇走后,白铃铛还会时常去公孙府走一走,但却不再如往日那般频繁,只是小待片刻便就回家了,再后来就只是拿着折扇在庭院的树上发呆。

    一日,白非凡刚从宫里回来,就看到白玲铛拿着折扇躺在自家的树上,一脸失魂落寞的样子。白非凡捡起脚边的一颗小石子,朝着白玲铛头上的树枝打了过去。

    ‘哗啦啦’大片的枯叶从头顶打了下来,白玲铛眉头一皱,忙坐起身,怒气冲冲的就要找罪魁祸首。

    “我说你,这都五天了,你要是想公孙了,就直接去找他啊”白非凡走了过去,有些无奈道。

    白玲铛一听白非凡的声音就知道他是罪魁祸首,但听到白非凡的话一时怒气就变成了气馁,撇着嘴道:“我也想啊,本来也问了阿安他的老家在哪里,可是一想到去了他就会拒绝我,我就不敢了。”

    白非凡轻叹了一声,环臂靠在树干上:“与其纠结不如直接问出真相,当年我追你嫂子的时候也有过你这般,但有些事你不做就永远不知道答案。”

    白非凡仰起头看向紧皱着眉头的白玲铛:“你不是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吗?怎么这点小事就开始怂了?”又伸手指向马厩的方向:“你看到马厩里有一只新马了吗?那是前日陛下赏给我的,我试了,挺不错的,一日内跑去附禺镇是没什么问题。”

    白玲铛低首望了一眼白非凡,有些犹豫的抿嘴道:“可是哥,真的可以吗?”

    白非凡将双手背到脑后,鼓励道:“不试怎么知道。”抬首对上白玲铛踌躇的目光:“你放心爹娘那边我替你挡着。”

    白玲铛望着白非凡坚定地目光似受到了极大的鼓励,忽而一笑:“好”说罢,将折扇别在腰间,越下身,疾步向马厩奔去。

    “注意安全啊。”白非凡站在身后大声叮嘱道。

    白玲铛边跑边笑着冲白非凡摆手:“我知道啦”。

    “你明知道他们之间没有可能,为什么还要鼓励铃铛去找公孙?”不知何时走出来的白瑾望着白玲铛的身影蹙眉问道。

    白非凡望着有些暗淡的天空叹了一口气:“我们都知道如此,只有铃铛自己不明不白,倒不如让她早断了念想,也少些痛苦。”

    白瑾紧抿着双唇,亦低首叹道:“是啊,长痛不如短痛。”

    一路上策马狂奔,到了傍晚白玲铛才到了附禺城,一路奔波白玲铛的身体有些疲乏便随意寻了一处客栈准备歇脚。

    开门的是一位睡眼惺忪的小二,深夜被扰本就心存不满,但一打开门看到一身贵服的白玲铛,眼前猛地一亮。

    “小二可有客房?”白玲铛开口问道。

    小二忙将白玲铛请进屋里:“有有,上好的客房就等小姐来了”。附禺城本为一座富裕的城镇,但因为这里曾经发生过一件极其不幸的事,整个城镇的百姓皆死无葬身之地,致使附禺城被唤作了“死城”,万年来城镇虽然渐渐复苏,但依旧被世人所忌惮,除了路过的过客,几乎无人敢在此处逗留。小二难得见到一个衣着华贵的富家小姐自然不敢怠慢。

    一路上小二极其谄媚的带着白玲铛上了客栈最豪华的套间:“小姐要是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叫小的。”说罢,退出门便准备离去。

    “等等。”白玲铛忙将小二唤住。

    白玲铛放下行李坐在案前,从袖中掏出一锭黄金,挑眉示意的望向旁边的椅子:“坐”。

    在这人烟稀少的城镇,小二哪见过这么大的黄金,眼冒金光,谄笑着小心翼翼走到案前坐了下来,忙伸手将黄金揣进怀里,生怕被抢了去,嘻嘻笑道:“大小姐有什么想知道的,您尽管说,小的一定全都告诉您。”

    白玲铛虽身居将门,但世事的规矩她从白非凡和白姚那也没少学。见小二这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模样,心中甚是满意。

    “你知道公孙墨奇这个人吗?”白玲铛探过身子,直接开口问道。

    小二心中正乐开了花,被白玲铛这么一问,猛地一怔:“公孙墨奇?”

    白玲铛一看小二惊讶的表情,便知有戏,心中一喜,忙问道:“你知道对不对,他在哪你知道吗?”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这个道理小二还是知道的,忙走到门口看了看门外没有人,将门关了起来,坐回案前压低声音道:“大小姐,你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

    对于小二的举动白玲铛十分诧异,有些不悦道:“你干嘛要这样偷偷摸摸的,公孙墨奇又不是见不得人。”

    小二被白玲铛突然提高的声音吓得一惊,忙阻止道:“小祖宗啊,小点声啊,公孙墨奇这个名字可是我们这里的忌讳啊。”

    白玲铛敛下眉,不解的问道:“忌讳?为什么?他可是陛下面前的大红人,怎么到了你们这却成了忌讳了?”

    小二依旧压低声音道:“您可不知道啊,公孙墨奇他可是个不祥之人啊。”

    白玲铛一听就怒了,拍桌而起:“你说什么呢?什么不祥之人?公孙墨奇他……”

    “我的小祖宗你可要小点声啊,要是被听见了我们老板可是要把我扫地出门的啊。”小二被白玲铛吓得一哆嗦,不清楚白玲铛为何如此激动,忙站起身按了下来,阻止道:“大小姐,您先别生气,先听小的说完。”

    白玲铛也知自己有些冲动,收了收怒意,坐了下来。

    小二看了一眼门外没把其他人惹来,便又安心的转头继续道:“说起来这还是十年前的事了,十年前这公孙墨奇随其父母上山祭拜,却不想路上被一只妖怪给袭击拖进了洞中,看到的人虽然报了官,但官府哪有敢派人相救的,毕竟人人都上有老下有小,谁又敢豁出命去。”

    “可是……”

    小二见白玲铛又要发火,忙将其按住,继续道:“这城里的人都以为这公孙墨奇一定活不成了,可是不想二十日后,那公孙墨奇竟然扛着他父母的尸体回来了。”小二回想着当时的场景,嫌恶的紧皱着眉头道:“我那时虽小但那场景可是永世难忘,公孙墨奇一身的黑血恶臭至极,方圆十里都能闻见,一道道黑血一直从城门外拖到了公孙府内,那可真是触目惊心啊。人怎么可能斗得过妖,公孙墨奇竟然能够活着回来,城里的人都说他以父母之命与那妖怪缔结了契约保回了自己的一条命,是不详之人,所以从那以后,那公孙墨奇就成了我们这里的忌讳,再后来就听说公孙墨奇去了京城当了官。”

    听完小二的话,白玲铛却一直低着头,没有任何作为。小二见白玲铛一直没有什么作为,自己该讲的也都已经讲完,便站起身,小声道:“小姐,您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您再来问我,我先退下去了。”见白玲铛没有什么反应,就悄悄退出了门。

    白玲铛坐在原处过了许久才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望向窗外的大道,似乎能想象到当年的累累血迹。白玲铛自幼便衣食无忧,集宠爱于一身,从未体验过公孙墨奇那般的痛苦,也不相信小二所说的公孙墨奇与妖怪缔结了契约,她相信公孙墨奇一定有他的苦衷。

    第二日天还未亮,白玲铛就起了身,问过小二公孙府所在之地,便策马而去。

    到了公孙府却是一处荒废之地,白玲铛本想着进去看看公孙墨奇是不是在里面,但却看到一衣着朴素、长相清秀的妇女站在门前发呆,正当白玲铛走上前,那女子看到有人靠近,忙匆匆离去。

    白玲铛下意识的觉得这个女子与公孙府有关,忙将其唤住:“喂,姑娘……”

    女子被这一唤,似受到了惊吓,加快了步伐向前跑。白玲铛扔下马急忙追了过去:“姑娘,你别怕,我是公孙墨奇的朋友,没有伤害你的意思。”

    “墨奇的朋友?”女子听到白玲铛的话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望向白玲铛问道,眼中还藏着几分好奇。

    白玲铛停了下来,笑着走过去:“是啊,我是他的朋友,前段时间听说他回家了,一时好奇就跟了过来。”又继续问道:“这位姐姐,我看你一直站在公孙府前,你也是公孙墨奇的朋友吗?”

    女子微垂下头,无奈的笑了笑:“在他心里应该已经不是了吧。”白玲铛听不明白女子的话中意,问道:“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你有看到他吗?”

    女子抬起头望向白玲铛,摇了摇头:“没有,我想他也不愿看到我。”女子苦笑了一下,继续道:“这几日是他父母的忌日,我想他应该是去祭拜了。”伸手指向远处微微可见的山丘:“他应该就在那里。”

    白玲铛心中一喜,也不再多言,道了一声谢,越上马便向山丘疾驰而去。

    女子望着白玲铛消失的身影,又望向残破的府邸,欣慰的笑道:“墨奇,你终于不再孤单了。”

    白玲铛到了山丘时,山上空无一人,本有些兴奋的心情瞬间低落下来。白玲铛紧握着折扇,在山中慢慢游荡着,不知走到何处,突然在一处不起眼之地看到了两座坟头,坟头四周打扫的十分干净。

    白玲铛提步走了过去,看到墓碑上的字迹微微一怔,那就是公孙墨奇父母安葬的地方。白玲铛四处张望却未看到公孙墨奇的身影,白玲铛一时失落,转身看向墓碑,一片落叶正悠悠的落到墓碑上,白玲铛正欲伸手将其拿开,却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吓得一惊。

    “你怎么在这里?”公孙墨奇略震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白玲铛忙收回手,转身看向皱着眉头的公孙墨奇,心中窃喜却不敢表露,将折扇藏到身后,抿了抿嘴,忐忑道:“路……路过。”

    这话虽然让人苦笑不得,但公孙墨奇却未有任何表情,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冰冷。公孙墨奇走到碑前,扫落碑上的枯叶,手停在碑上许久才拿开,也未再开口说些什么,而是转身向山坡的高处走去,白玲铛也一声不吭的跟在身后。

    白玲铛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公孙墨奇才停下脚步,背对着白玲铛道:“你既然打听到我在这里,也应该听到了不少关于我的事。”

    “我……”白玲铛抬起头望向公孙墨奇,可刚开口又被打断。

    公孙墨奇转过身注视着白玲铛的目光,冷冷道:“我知道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你我从来都是两种人,我们走的是不同的路,你陪我走不到最后,我也给不了你想要的,如果你不是白府的四小姐,我们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我不会为了你放弃所有,你也不必为了我做无谓的付出,如果我打扰到你的生活,我公孙墨奇就此不会再与你有任何瓜葛。”

    冷冷的话就好像一盆冰水从头浇到底,彻骨的冰凉。白玲铛紧咬着唇畔,身后握着折扇的手苍白如纸。原本急切想说的话也迅速冷了下去,白铃铛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傻子一样眼睁睁的看着公孙墨奇没有半点留恋决然而去。原本的期盼、渴望、兴奋、喜悦在那一瞬间化作了一滩死水,白铃铛静静地站在原地,好像化成了一座雕像,任由秋风吹打着。

    她早该看透这个道理,只是自她喜欢上公孙墨奇起,她便将那份清醒埋藏在最心底,活在自己的幻想中,幻想着公孙墨奇对她的一颦一笑,抬手投足之间都是对自己充满爱意的。她总是欺骗自己,本以为她向他袒露了自己的心意,他们便会在一起,但现实永远是残酷的。从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从有时疏离的话语,从如此冷漠的拒绝,她就已经明白了,只是不愿意去接受罢了,就好像她准备送给公孙墨奇折扇时,她写下了无数个可能,可是却唯独没有写下那句会在一起。对于公孙墨奇来说或许她从来都不是特殊的存在,甚至从一开始也未曾喜欢过自己。

    天上渐渐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打湿了白铃铛的面庞,一滴滴水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自脸颊滑落,蒙蒙烟雨中,早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白铃铛想,她该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