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腾广告公司崩溃的速度,比温焕预计的快一些。
因为窃取商业机密,需要支付的赔偿,加上被冻结的不明巨额资产,导致资金链断裂。中高层里有牵连的都在接受警方调查,没牵连的也都纷纷辞职。
还有天辅有意无意地放出消息,把飞腾的情况说得惨了十倍,仿佛一夜之间,这家广告公司就成了历史。
“真是活该。”轻松搞定对手的温老板脸上挂着冷笑,在离家七年后,第一次进了温家的豪华别墅。
当然,鸟枪换炮了,她是开着迈巴赫来的。
威严的温董事长,在家里也是正襟危坐,对着自己女儿懒到没骨头的样子很不满,指着她跷在茶几上的双腿发火:“公司以后还会出现无数明的暗的对手,别以为解决了一个飞腾,就能洋洋得意了,你看你是个什么样子!”
温焕对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准备顶几句。
“她想怎么坐就怎么坐吧,你管这么多干嘛!”温焕妈妈从二楼急急忙忙跑下来,制止了了父女间即将爆发的战争。
都说女儿像父亲多些,她这个闺女,脾气跟她爸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谁也不待见谁,一句话不对付都足够引爆两人的炸药桶,相处模式整个一王不见王,有我没你。
都七年了,自从温焕离家闯荡以后,整整七年没回来过,逢年过节发条短信告诉家里她还没死,就算尽孝了。
哪怕是回国在帝都安定下来,买了房子,也不过从给她发短信变成了打电话。
温母看着自家的孩子,又心疼又怜惜。
商场上那些事,她不懂,但真要算起来,还是飞腾公司这个契机,让久不联系父女俩说了第一回话。
“你跟我去书房一趟,有正事。”温董事长拿自己的妻子没办法,转头对温焕道。
温焕放下腿,撑着沙发坐了起来,凑在母亲身边撒娇,“妈,等会儿我给你做我的拿手好菜。”然后才往书房走去。
和客厅奢华的装修风格不同,温家的书房简约了许多,父女俩站在桌子旁边,默默对峙,剑拔弩张。
“这次的任务完成得很好,你终于肯收收心了,我打算送你去进修BA。”温董事长很严肃,“公司必须有一个继承人,你就眼睁睁看着它倒了?”
温焕听到他的第一句话是这个,忍不住笑出声,把玩着桌上的水晶装饰,反问道:“倒了?天辅遇到过多少个比飞腾还恶心的对手,怎么没见它倒了?它就这么倒了,我那些吃干饭的叔叔伯伯能甘心?”
“你!你有没有一点教养!怎么这样说长辈!”温董事长气得直拍桌子。
温焕做了个抱歉的手势,“不好意思,跟下九流厮混久了,就这德行。”
天辅作为一流传媒公司,业内顶尖的广告部也不过是冰山一角,旗下的子公司天成对影视娱乐业的投资,利润是个非常可怕的数字。
稍有点研究的人都知道那点信息,也就只是傻乎乎的小白领陶清扬,对专业以外的东西一无所知,光看着天辅的广告部感叹了。
温董事长怒视着自家扶不起的阿斗,重重地喘气,“亏我以为你终于回头了,不求上进的废物!”
“哦。”温焕吊儿郎当地倚着桌子,抖腿,“那我走了,长辈,您就别送了。”
似乎被她的态度气得狠了,温董事长走近她,一个巴掌也举了起来,却被推门而入的温母死死抱住!
“你就非得说狠话,那可是你亲生的女儿,就不能让让她!”温母看着他的表情十分哀伤,发现他无动于衷后,又望向温焕,“走吧,妈跟你走。”
温董事长放下手冷哼一声:“是你把她惯成这个德行的!”
温焕看了父亲一眼,神情淡漠得像与自己无关,拉着妈妈的手离开。
她拉开车的副驾驶门,看着母亲坐好后才动作轻柔地帮她系上安全带,自己从另一边坐在驾驶位,动作粗暴地拍方向盘。
“你这孩子。”温母笑着捏捏她的脸蛋,“我看看……哟,漂亮多了。”
温焕发动引擎,熟练地倒车,“去我那儿怎么样,我看见温竞渊就全身不自在。”
温母揉了她一把,笑道:“小家伙。”
她很配合地露出一个调皮的微笑,看着前方的景物飞速后退,又催快了油门。
温焕的妈妈,名字叫万仪,喜欢把乌黑油亮的头发梳成发髻,显得温婉又精神。
不是她乱议论长辈,其人的确仪态万方,就是脑子不太够用。她那个爹脾气暴躁,对妻子的态度却没得说,把一个单纯的少女宠得没边儿,要星星不给月亮,于是单纯更加单纯。
就是对亲生女儿狠了些。
公司完全是凭温焕她爸一个人支撑,这个妈妈,的确一点管理都不懂。
以至于现在还觉得,温焕和温竞渊父女俩只是在闹别扭,哄哄就好了,尽管这别扭一闹就是好几年。
她根本不明白,温焕选择回头帮天辅,不是因为董事长说的“浪子回头”,也并未把任务看作是接班人的挑战,仅仅是见不得别人毁了它而已。
“宝宝,这就是你家?真不错,自己买的房子?我家丫头真能干!”万仪进门之后,甩掉鞋子丢在一边,就扑到沙发上,夸个没完。
那两只凌乱地鞋子,在一众整齐放好的鞋子里显得分外突兀。
温焕弯下腰去摆放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这是陶清扬之前整理好的,居然干净地保持到了现在。
她给母亲倒了杯果汁,打开电视切换到正在播放动画片的频道,转身进了厨房。
冰箱里,各色食材齐全,有鱼有肉,厨房的水槽很干净,刀具放在架子上。温焕洗过手,一样样取出蔬菜的时候,发现冰箱门上粘着的便利贴写着购买时间。
她习惯现买现做现吃,从来不写纸条记录,那是陶清扬的字迹,一笔一划都有着圆滚滚的弧度。
她写字条的时候,是想告诉温焕,小警帽儿说这些天都会下雨,我一次性多买点菜放起来,你吃的时候直接拿去做就行,如果怕不新鲜,我还记了时间给你。
现在整个家里,原本应该属于另一个人的东西,就只剩下这一张字条了吧?
在客房里,在洗手间里,在阳台上,之前两人共同生活的迹象都被抹掉了。那天聂同歌被警察带走以后,陶清扬冲下楼,硬是熬到中午的下班时间才离开。
作为职场新人,她不能迟到早退。
陶清扬用备用钥匙打开家门,收拾好自己的全部东西,躲进了那间租来的小破楼里。
晚一些的时候,温焕替董事长处理了公司的事情,应付完警察,回到家才发现,原来她当初暂居这个家,带来的全部物件也没装满一个小行李箱。
就这么走了?
温焕握着一把钥匙和一个信封,另一个人离开后,那些痕迹像油画上被强行擦去的景物,只留下一片空白,干净又空洞。
信封里是一叠子钱,不用数她也知道,整整五千块。
……
温焕抱着蔬菜站在冰箱前面,抬起头深深吸了口气,用油花炸开的劈啪声,锅铲碰撞的叮咚声,掩饰了所有的念头。
万仪在自家女儿的小跃层里来回走动,想找出屋子里一丝一毫不合适的地方,看看温焕是不是吃了苦。不过这些年,她似乎过得也不错,哪里都收拾得井井有条。
卧室里,整整一个盒子的首饰就这么打开放在桌上,万仪少女心发作,把两只手腕上戴了满满的一串镯子,挥动时叮叮作响。
她嘴唇微抿,又帮女儿把梳妆台整理一下,镯子也放了回去。
旁边一台落地灯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款灯的款式比较老了,和这间卧室的风格一点儿也不一样,但擦拭得很干净,外观也很熟悉,白色灯罩,细长的落地支架。
万仪看着这台落地灯,脑海里有什么回忆渐渐明晰。她突然想起来,这个落地灯的支脚附近,应该是有一道裂痕的。
她蹲□子,仔细摸索起落地灯来,果然,那裂痕还在。
七年前,温竞渊就是用这架灯打断了温焕的腕骨,把她从家里赶了出去。她记得落地灯早就扔掉了,没想到被人捡了回来,放在这里。
“妈,吃饭了。”温焕端着盘香菇菜心,倚在门框招呼道,“又蹲着干嘛呢,坐在凳子上啊。”
她仿佛没看到母亲心酸的神情,还是笑着。
骨头上的裂痕早已经愈合,但只有她清楚,那道伤有没有长在心里,是不是落下了病根。
七年前。
温焕刚十八,性子跟现在差不多,只是更无法无天,花钱更大手大脚而已。
好在她一生的技能点数加在了投胎上还有富余,能平均分摊给外表和智商,顺便也培养了一下谁也不服的脾气。
正处在叛逆期的少女,和商场上说一不二的董事长,那就是分分钟掀起第三次世界大战的节奏,温焕还振振有词:“二代的圈子里,玩得比我疯的多了,温竞渊,相比之下你女儿已经很收敛了。”
温竞渊恨铁不成钢,“你看张董的小女儿,从五岁就开始接受淑女教育!你再看老胡的外甥女,自己比比!”
“起码我没跟程伯伯的二小子一样,每天出去胡混!”温焕耷拉着脸,证明自己其实很好,手里还抓着自己刚烤出来的小饼干,咬一块喝一口茶,嚼得咯吱咯吱的。
“你是个姑娘家啊!能不能收敛点儿?”温董事长痛心疾首,把烟斗拍在桌子上发泄,“以后还怎么嫁人!”
“对了爸,其实我喜欢女人,你以后可以不用逼着我见什么赵公子王公子了。”温焕继续欢快地嚼小饼干。
什!么!
温焕在外头的诸多事迹,他是听说过的,纨绔子弟就这种习气,别闹大了就行。但这次温竞渊觉得,自己闺女肯定是玩疯了玩傻了。
没想到温焕还叫来了帮手,一身纯白宽松练功服的杜堂堂登场,用沉痛而严肃的语气道:“温叔,她真的喜欢女人,变不了了。”
什?么?
由于温焕和杜堂堂一起出现,再加上这个消息的冲击性,温董事长下意识就认为,闺女不仅玩脱了,还搞上了自己老友的闺女!
这让他怎么跟杜堂堂她爹交待?
暴怒的温竞渊顺手抄起皮鞋,把温焕追得乱跑。
胆战心惊对家人透露真相的温焕,有如惊弓之鸟,一头扎进了……老妈的怀里,不住扭动撒娇,“妈——你看我爸!”
这种亲密的举动,在不接地气的温董事长看来,又变成了一个直白的暧昧信号!
这丫头连自己妈都不放过!早知道这样,她一生下来就该掐死!
直到很久以后,高冷之神温爸爸才知道,原来就算喜欢女人,也不会是个女人就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