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家悄然办起了一场婚礼。
没有吹锣打鼓,没有八抬大轿,这让习惯了炫女狂魔谭章盛的邻居和其他人有些疑惑。
第一天安静低调地办完婚礼,谭章盛才带着几个人,捧了红盘喜盆出来。
有人眼尖看见了,聪明地没提昨天那场婚礼,高声道:“哎老谭,这是有喜事啊!”
谭章盛乐呵呵的:“小女大婚,不喜大办,加之要搬家,就草草过了。打算等到了新地儿,再来个正式点的。”
众人瞬间明了了,感情这是要再办一次啊!
“哎老谭,恭喜恭喜啊!”
有人道:“是啊,疼了这么久的闺女,终于舍得嫁人了!”
这话如一支利箭瞬间戳进了谭章盛的心窝子。
谭章盛不想让闺女嫁人,但闺女嫁人这是迟早的事,谭章盛觉得没关系,他还可以先做个心理准备,但是万万没想到,闺女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嫁了!
一想到这个,谭章盛就心口泛疼,表情都有些酸了:“是啊,转眼这孩子就嫁人了……成了别人家的了……”
众人面面相觑,知道老谭这是心疼闺女了,立即改口道:“什么傻话,这闺女嫁人了不还是你闺女!”
“就是就是,卓雅这丫头也孝顺,哪能忘了自己老爹啊!到时候可能天天上家里跑呢!”
众人纷纷附和,让谭章盛心里好受了些。
他调整了一下情绪,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来发点喜糖红包大家沾点喜气啊!”
人群立即更加热闹了。
谭章盛有钱而且待人处事大方,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所以这个一点“红包”里面到底是怎样一个数额,大家心里想了想,嗯,婚礼办小了,谭章盛肯定是不够尽兴的,再加上这是他宝贝闺女……
众人心领神会地拿了红包,而孩子们则冲着喜糖奔去。
把家迁到上海,谭章盛也打算把一些产业移到上海去,免得到时候两头跑太麻烦。
锦绣坊也要跟着迁走。
李柔作为亲家母,自然也是要走的。
一时间谭章盛和姚玉都忙得脚不沾地。
但是他们也没忘了家里有个孕妇,考虑到付浅的身子,于是便商量了一下,让李柔和付浅先去上海安置下来,而谭章盛和姚玉忙完了杭州的生意转移,再搬过去。
付浅到了上海,看到他老爹买的宅子,再看到里面焕然一新的装修,知道老爹估计是早就安排好了。
应该是因为生意上的事吧,毕竟他老爹是个谨慎的人。
付浅和李柔先住了下来,而付浅也觉得这恰好能让她和李姨多交流交流。
毕竟这件事给李柔的冲击也不小。
“婆婆。”
看着墙上的字画的李柔被这一声唤醒,她看了眼付浅,笑了笑:“怎么出来了?”
付浅走到她旁边:“屋子里闷,就出来走走。”
“婆婆在看字画?”
李柔点点头,眼神温和:“看画上的松。”
“婆婆可是想到了什么?”
李柔久久没有回答,她看着那棵岩上松,仿佛透过它看到另外一个什么,眼睛闪烁着光。
“我是想到了宗铭的爹。”
付浅愣住,她还不知道代宗铭的家世。
“他爹是个正直的人,爱民为民了一辈子,但是他太正,也太直了,了解得也太多了。”
“当年洋商要来我们这里待,他说这不行,这是侵犯我们的主权了……”
听到这里,付浅有些震惊,那个时候,竟然已经有这样的人吗?!
“他带人去阻止,结果死在了那里……”李柔的声音有些哽咽:“最后甚至被抄了家,我和宗铭一起流落街头,最后还是百姓给了我们屋子住,集资给他修了墓。”
“卓雅,”李柔看向付浅,神情凄切:“我只有他一个儿子了,你别怪他,我相信这孩子……”
付浅听得眼睛有些酸:“婆婆,我不怪他的,这事也是我冲动。”
李柔摇了摇头:“他甚至没有来信同我说过,现在到了上海,我也想去找他一趟,这孩子不让人省心……”
听到这个,付浅心里咯噔一下:“婆婆!交大虽然也在上海,但是也远着呢,咱们家也只有您有生孩子的经验,不如等孩子出生了,再来?”
李柔一想也是,卓雅没生过孩子,年纪小,什么事儿也不懂,姚玉也没生过孩子,谭章盛一个男人又知道些什么,只有她能给一些经验了。
毕竟这也是代家的骨肉,李柔这么想着,便暂时放下了这件事:“也是,孩子要紧呢。”
过了段时间,谭章盛也搬了过来。
付浅想跟老爹继续学习,但是谭章盛不允许,于是双方折中一下,老爹当老师,付浅再次成了学生。
谭章盛和姚玉白天出去工作时,付浅就待在家里安心养胎,每天做的大概就是看看报纸,看看书,逛一逛小花园,画画设计稿了。
十二月底的冷风吹袭时,付浅临盆了。
姚玉和李柔都进去了,谭章盛和管家郑波,一胖一瘦,穿着厚厚的棉袄,在焦急地等待。
谭章盛疼闺女疼到心里头,听着屋里头的惨叫,心里就止不住地打颤。
郑波膝下无子,一直把府里的小姐当亲生的疼,听着屋子里的叫声,心里也直砰砰跳。
两个大男人头一次这么慌张。
此时还是清晨,天还没亮,而谭章盛和郑波在外面站着,一直听着里面的动静。
“出头了!”
“拿人参片过来!”
“别让孕妇晕过去!”
屋子里闹作一团,丫鬟端着一盆盆血进进出出,谭章盛缩在袖中的手都有些发冷。
郑波见谭章盛脸都白了,知道他是想到了当年谭卓雅母亲的难产,赶紧上前扶住他:“老爷!老爷!小姐吉人自有天相!没事的,没事的!”
付浅感觉自己像是被丢进了水里,她无力地下沉,下沉……
嘴巴里泛着苦涩,付浅觉得自己好累,眼前黑乎乎一片,仿佛无边无际。
好累……
“雅雅!雅雅!”
娘在叫她……
“孩子快出来了!雅雅!”
她的孩子,付浅心尖一颤。
周围的黑暗如潮水瞬间涌去,付浅似乎闻到了花香。
阳光暖洋洋地落在身上,树枝头上有腊梅在开,付浅仰头看去,一朵腊梅施施然落下,轻轻地落在她已隆起的腹上。
风一吹,一树的花瓣轻轻落下,她仿佛置身梦幻中,在一片花雨里,看见那个挺拔如松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