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夏彦装作风太大没听清的样子,其实脸早已红得像猴屁股。
“我们这一类人注定不能认真谈感情的,一旦倾注太多,体会过幸福的滋味后,便会甜腻得迈不开脚,深陷牢笼,忘了自己本身就是异类,我们呐,终有一天会被恶鬼刺穿心脏,所以,在一起,不过是为了繁衍后代而已。”
夏彦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在他心里来说,两个人既然在一起,那肯定是因为两个人感觉到位了,然后才会发誓要彼此牵手走到生命的尽头,从来没有想过两个人在一起只是为了繁衍后代,所以风间千雪这个理论,他是不太赞同的。
“这么说也太悲观了,不过,你说我们总有一天会被恶鬼刺穿胸口的话,我记下了。”夏彦不怕被恶鬼刺穿胸口,更怕的是被同伴的刀剑……
“好了,夏彦,过来扶我一下,我好像动不了了。”风间千雪说话都带着齿音,明显是被冻僵了,对于先前说的话,几分真假,恐怕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夏彦涉水而去,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说是扶她起来,其实他是抱着她回到岸边的,说起来,这还是夏彦第一个公主抱的女孩,女性柔美的身体隔着衣物紧贴自己胸膛的那一瞬间,夏彦确实感觉一阵心旌摇荡,脸红得发紫,连走路的姿态都变得极不自然。
“好冷……”风间千雪牙关都在打颤,整张脸白到近乎透明。
“你的车里有衣服的吧,我马上送你过去。”夏彦刻意避开‘抱’这个暧昧的字眼,对他来说,风间千雪圣洁得就像开在天寒地冻的崖边的雪莲。
“嗯,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可以。”
车停在离河岸并不算远的地方,细软的浅草挠搔着车轮毂,弯曲延伸至路面上方的枫树,仍在不停的飘落着枫红。风间千雪将后备箱打开,整理得相当规整几个行李箱依次排列着,她打开其中一个白色箱子,从里面随意拿了身秋日连衣裙和披肩换上,凌冽的寒意仿佛已经刺入了骨髓,使她浑身哆嗦着出现在夏彦面前。
“你不要紧的吧?”
“没事,走吧,到对岸去。”
“对岸?”
“恩,这么晚了,再回旅店的话,会很麻烦的,再说了,能住在那样的房间里,一定会倍感温暖的吧?”风间千雪略微打了两个喷嚏,随之缩了缩衣物,自顾自的朝小石桥上走去。
“温暖?”夏彦突然回想起诺大而空旷的风间堡,连冷风也不愿在那样森严古拙空寂的建筑物里多呆。而对面那栋小屋依旧亮着灯,昏黄色的光线从玻璃窗户透出来,时不时还有火焰般艳丽的光闪烁着,看上去,确实温暖得多。
敲门这种事,自然由夏彦来执行。开门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她低头看了看夏彦,而后又瞥了一眼风间千雪,那双眸子瞬间定格了一般,再也挪不开去,要不是夏彦稍微提高了音量,她估摸着能这样僵直一个晚上。
“您好,我们能不能在此借宿一晚?”
妇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以主人家的姿态,将两人迎进了屋内。屋子里虽然略显简陋,但这个女人似乎勤于家务,所以看起来相当整洁,只不过,墙上挂着的野兽皮毛和象征着猎人世家的鹿头,让夏彦略感不适。
“坐。”妇人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水,又取了些山货摆放在手工编织的藤盘里,对于突然造访的客人,她表现出了主人该有的热情,不过,这个热情,几乎全部来自于风间千雪。
“大姐,我想问一下,您这屋子里的是?”
“哦,我夫君世代以打猎为生,这些皮毛都是他从山里打回来的猎物身上剥下来的,我嘛,再经过一些简单处理,便交给客人,以此为生。”妇人说话的时候,时不时的将目光转移到风间千雪的脸上,希望从她的脸上阅读出一些好恶,可是,她失败了,风间千雪一直处于面无表情的姿态,既不接话,也不发表任何意见。
“哦?那您的丈夫,现在还在山里头打猎喽?”夏彦有注意到妇人在说话之余,面露焦急之色地看向墙壁上挂着的老旧时钟。
“嗯,没错,最近因为手头的货源比较紧,加之客户又拼命在催,所以没法子了,当真有点为难他了呢。”妇人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面露尴尬之色道:“对了,两位,实在是不好意思,家里实在没有多余的房间,如果不嫌弃的话,这位姑娘可以跟我挤一挤,小伙子嘛,可以跟我丈夫……”
“不必了,我跟他一间就好,谢谢。”风间千雪突然截过了话头,语不惊人死不休。
夏彦把刚刚喝到嘴里的水一股脑喷了出来!
“什么?”
谁知风间千雪根本没有任何解释,便径直走向烧着柴火的壁炉旁,火光映在她苍白的面颊之上,明艳得不可方物,夏彦冲妇人尴尬一笑,随即坐到风间千雪的身侧,故意咳嗽了两声,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你也感觉冷么?”
“冷,当然冷了,你最近是不是受了什么打击?还是那什么什么家族的公子哥要准备悔婚(在汽车旅馆那一晚,风间千雪告诉过夏彦,她和某个大家族的三公子有过指腹为婚的事情)?”夏彦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
“没有,那件事关系到家族的兴衰,即便我现在是风间家主,也不能太过任性。”
“你这么一说,我真怕自己被某个集团组织盯上,然后某天死在肮脏的东京湾里,再被人系上大石头沉入暗无天日的海湾底下,化为一具枯骨,最后被某搜渔船打捞上来,可怜的是,没有人能知道这是个来自中国的小鬼……”
“嗯……不得不说,你的想象力很丰富。”风间千雪抿嘴轻笑,仿佛整个世界的光都从她的脸上绽放出来,“如果有一天我敢斩断与那个家族的联姻,那一定是我找到了可以依靠的肩膀,或者,我已经准备好……”
她忽然闭口不言,笑得更加灿烂,可夏彦从那样一张脸上,仿佛看到了某种极度恐惧的情绪在流淌。
这时,妇人从走廊尽头的的房间里走了出来,手里抱着替换下来的被褥床单。
“好了,床单之类的已经换过啦,穷乡僻壤,两位便将就一下吧。”
“谢谢。”风间千雪略微欠身,便径直走入走廊尽头的房间。
夏彦尴尬的坐在焰火盛燃的壁炉旁,他抬头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十二点……
“喂,小子,你们吵架了?”妇人脸上带着一副八卦的表情。
“没、没有啊。”夏彦心说,喂喂喂,什么叫吵架了,我跟她青白得跟小葱拌豆腐,呸,小葱和豆腐一样啊喂!
“你看看你,人家女孩子都给你台阶下了,你这么做就不对了嘛。”妇人以一副过来人的身份开始了冗长的说教,也亏得夏彦能扛得住狂风暴雨般的谆谆教诲。(大概在他高中时期,在教导主任和班主任口水的轮番轰炸下习得了这一项绝技)
正在夏彦觉得快被妇人的唾沫星子淹没的时候,一阵凌乱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妇人像是安了弹簧一样,从座椅上弹射而起,还未开门,便已经闻到一股奇异的馨香味,她顺势打开了们,只见他的丈夫像是喝醉了酒,双颊酡红,得靠着门板才能挪进来,手中的猎枪也不知被他丢到了哪里,而猎物,自然也没有打到。
“好啊,我还以为你是去打猎了,没想到你竟然……”妇人看到自己的丈夫是这样一种状态,情绪有些激动,而夏彦更加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犹豫再三之后,还是灰溜溜的钻入了风间千雪所在的房间。
门外估计又会是一场家庭的暴风骤雨,而门内,却只有风间千雪异常沉稳的呼吸声,简陋的沙发上放着一个枕头,连同崭新的被子,换上了睡衣的风间千雪像个受伤的小孩一样,卷缩着身子,背对着夏彦,月光从窗户格栅斜照进来,她的背影显得相当单薄,她将自己身上披着的风衣作被子,搭盖在腹部以下的位置,却把暖和的被子让给了夏彦……
“我又不是没有风衣。”夏彦蹑手蹑脚的抱着被子来到床沿,两手提着被子的两角,轻轻盖在风间千雪身上,生怕把她吵醒了。
完成了这一系列心惊肉跳的事后,夏彦躺在沙发上,倒头便睡了过去。
……
约莫睡到半夜,夏彦被一阵阵剁骨头的声音惊醒了,手机指向的时间是凌晨四点二十三分。
“我去,这个点起来做早餐也太早了吧?”
大餐?谁会一大早喝什么骨头汤?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风间千雪似乎仍在沉睡。剁骨头的声音并不显得凌乱,只不过没多久,这个声音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柴火劈啪作响的声音。
好奇心迫使他下了床,门外走廊的灯开着,可是,映入他眼帘的却是各种暗红色的线条,就像某种神秘仪式的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