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逐鬼 > 第五章 梦魇
    “涂刚?涂刚?”

    男人下意识的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毒辣的阳光从指缝中溜了进来。

    眼前是一张熟悉、但又感觉异常陌生的脸。是什么造成了这样的感官意识,他不能完全说出个所以然,如果非要描述的话,那就像是电影里被恶魔附体的人,熟悉的腔调、熟悉的面容、但是,从潜意识里映射出的姿态、气质又完全和本尊不符。眼前的这个女生,就给了涂刚这样一种感觉。

    “涂刚,我好热,我们找一处凉快的地方避避吧。”带着黑框眼镜的女生嗔怪地解开了黑白格子衬衣领口的纽扣,若隐若现的雪白峰脊线上,香汗淋漓。

    涂刚的脸微微发烫,眼前的女生正是他的准女友,杨妮可。他尝试着移开视线,却发现眼珠根本不受控制,反而得寸进尺的往峰脊线更深处看去。

    杨妮可冲他妩媚的一笑,几乎是被拽着进了林子里的一间古旧的茅草屋,灯光被徐徐点亮,左手边的墙壁上挂着一个鹿头,如梅枝形状的鹿角因潮湿的环境而长了些许霉点,鹿头的下方是一张四角方桌,上面供着一捧香炉,香灰零零散散的落了一部分在桌上。

    正前方是一张上世纪的黑白照片,灯火摇曳,隐约可见是一个穿着‘的确良’拼接的短袖衫的女子,可那张脸,如灯火般摇曳不定,五官模糊得如同曝光过度的黑胶底片,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桌子的里侧,挂着一把用铁管铸成的沙枪,斑驳的锈迹如同白癜风患者的皮肤。这里,很像猎人的临时住所。

    涂刚被杨妮可拖到了右边的床上,针尖般大小的霉点布满了久未换洗的床单,木质的四角被虫蛀得千疮百孔,不时的有蚂蚁从里面井然有序的爬出。

    这不是我所认识的杨妮可,绝对不是,他一面抗拒着身体中压抑的yu火,一面联想到,这很可能是一场梦境。他很想给自己一耳光,好让自己从这段淫靡的梦境中醒来,可这具身体似乎并不属于自己,或者换一种说法,自己的灵魂被拘束在了身体的某一处监牢里,他只能通过那扇小的可怜的窗户,观看外界的情况。

    “好哥哥,我yao!”

    雪白的肌肤向着他的脸部压了过来,几乎令他喘不过气,一种因亵渎而腾起的怒火直冲脑门,可他的身体却和思想背道而驰。

    他吃力地闭上了眼睛(眼睛的控制权慢慢在恢复),可那画面仿佛印在了他的脑海,如影片般逐帧的连续播放下去。正当他羞愧得恨不能咬舌自尽的时候,他似乎听到了屋外响起闷实的铃铛声,由远而近。

    昏暗的屋子里掠过数道银色的光线,隐约有杂乱的脚步声靠近。

    紧接着,跨骑在他身上的杨妮可像是突然失去了兴致,妖媚的面容呈现出无比的惊恐,而后如同慢慢融掉的蜡烛,血rou混着眼球像一滩烂泥似的往下滴落!腐烂的的气息在充满霉味的空气中逐渐发酵。

    涂刚噤若寒蝉,前一秒还热辣的身躯瞬间如坠冰窟,只见她那曲线柔美的身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败,瞬息之间化作了一具枯骨!她歇斯底里地冲着他狂笑,尖锐如锯齿般的利牙哆哆嗦嗦的向着他的脖颈处咬去!电光石火间,一道刺目的光线如同夜间划过天际的闪电,迅速的击打在枯骨的身上,登时化为齑粉,如烟尘般消散在空气中。

    大汗淋漓的涂刚勉力将眼睛掀开了两条缝,微弱的火光将倾斜的扁平木柱投射在对面的泥墙上,像极了竖在乱葬岗中的棺材。他两手抓满了干草,整个下半身毫无知觉,所幸的是,刚才那个可怕的梦魇终于成为了过去式。

    他记不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肩胛骨的位置传来了火烧火燎的疼痛,似乎还有粘稠的液体不断渗出,那赫然是一道类似爪痕的新伤,他努力的借着这块伤口回忆,在蛇毒发作、意识即将消失的时候,他似乎看到了一个人!

    其实他不能确定那是不是人,只是模模糊糊的记得,那东西是仿佛是罩在一块大黑布里面,的确有几分像是一个直立行走的人,但奇怪的是,他看不见它的五官。

    他自嘲般的想要发出笑声,却发现喉咙像是粘在一起的胶布,根本发不出半点声音。毕竟他连那种不可思议的梦都能做,那么即使是眼睛看到的,他都有足够的理由相信那不是真的,何况,他曾听人说过,蛇毒通常情况下都有致幻的能力。

    对极了,幻觉即可解释一切,没什么好担心的。

    桀桀!

    涂刚头皮一紧,背脊生寒,像是静谧夜色里的猫叫声突然从自己身体后方响起!

    昏黑的灯光将人形的影子拉得老长,异常扭曲的身子随着摇曳的焰火缓缓向他走来,那脚步声如同踩在浅水里发出的闷响,刺鼻的霉味儿和回南天木质的衣柜里酝酿出的味道一模一样。

    他屏住呼吸,试图遏制住那颗砰砰狂跳的心脏,艰难的做出了假寐的姿态,本就下垂的眼睑只留了一条鱼线般粗细的缝,偷偷的观察。

    左手边接近倾颓的横梁上似乎有个约莫十岁的男孩,瘦削的身形如稻田中打了扑草净的稗苗,蔫巴巴的被一根结实的麻绳像rou摊上倒挂的猪rou般xuangua起来。

    他看到细长的人影从佝偻着的背部,取出了一只像是兔子的活物,如鸡爪般的手指拧住了兔子的耳朵,然后悬在胸前,随后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把剪刀抵在兔子喉咙的位置,刀尖作势就要往里送。湿冷的阴风忽的从门缝里鱼贯而入,灯火摇摇欲坠,墙上的剪影如烟雾般回旋,一时间看不清楚。

    涂刚下意识的竖起耳朵。

    只听得凄切的哀嚎从兔子的咽喉里发出,灼热滚烫的血液坠入某种金属的器皿中,发出浑浊的滴答声。冗长的滴坠声和渗水阁楼里发出的恐怖音效极为相似,他惊怒地看到,兔子的双腿竭力发出了最后的痉挛,细长的人影随手将之丢弃,而后,像是虔诚的信徒,双手将盛满血液的器皿高举过头,嘴里咿呀咿呀的吟诵着某种未知的音符!

    紧接着,从器皿中缓缓爬出了一道虚影,渐渐如烟般氤氲上浮,分裂、分裂、交汇、最后终于汇成某种未知的东西!涂刚没来由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当他把眼缝中的视线转移到正上方的同时,猛的与那个张开利爪的虚影、眼神交汇!他恍然大悟,那没来由的心绪,叫做恐惧!

    虚影如巨龙吸水般从他惊惧地、张大了的嘴里,倒卷而入!

    “猎物,越来越近了……”细长的人影伸出了如蛇信般的舌头,将指尖殷红的鲜血舔舐干净。

    ……

    山坳之外,杨妮可不时的把手机摸出来看看信号,一会儿又爬上颇高的岩石上把它高举过头,试图让她那可怜的手机接收到哪怕一丝信号。可在这样落后的地方,别说手机信号,恐怕连电线都没有架上,她时而又举起地图,妄图从中寻找到一条安全的捷径、能寻回涂刚的捷径,可她心里清楚,未知的地域里,永远都没有捷径。

    张旭于两小时前下山,说是要去村子里找人帮忙,而柳菲儿却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避无可避的怯懦,自愿留在此处,算是盯着杨妮可,生怕她按耐不住焦躁的性子,孤身涉险,估摸着,张旭现在已经下到了村子里。

    柳菲儿心里其实并没有把握说张旭一定会带人来救援,可作为欣赏他才华的自己,她不得不再给他一个机会,同时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她拖着受伤的腿,艰难的升起了羸弱的营火,为孤山中的长夜做好准备。

    夕阳从她们的身后一分一秒的下坠,恐惧却如攀上枝头的月光,悄然升起。周遭杳无人声,碰巧的是,今天连一个采药人也未曾见到,其实他们不知道,村里最近发生了一系列的怪事,人人自危,哪里还顾得上采药,不过这怨不得他们,谁让他们是取道西北、绕过村子上山的呢?

    ……

    光秃秃的群山被飞快的甩在身后,惨淡的夕阳依旧给他带来炙烤般的灼热感,张旭先是作势走在通往村子的下山路上,而中途却取道东北,并凭借良好的记忆和方向感,他很快的找到了来时的路,没错了,那辆拖拉机依旧停在另外一个村子的入口,他想:时间还足够他乘着这辆颠簸的拖拉机、重返由钢筋水泥建造起来的城市里,回到那烟火气息浓重的地方,那才是他的归宿,甚至还能在酒吧里重拾作为男人的自信!

    对,就得这么想,管其他人死活干嘛!

    他仿佛已经闻到了浓郁的鸡尾酒混合着荷尔蒙的气息,脑中登时如登临高潮般飘忽,如坠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