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安木一给你送来的。”张思韵把琵琶塞进了一身包子味的梁晴晴怀里。
梁晴晴宝贝的拿了过来,仔细的看了又看。
“有什么好看的,弹哪个不一样。”张思韵插了句嘴,梁晴晴没理她,兀自把琵琶收了起来。
刚好有人跑过来叫她俩去化妆,张思韵没来得及接着找她茬,俩人就被带了过去。
张思韵要跳舞,是整场表演的焦点,所以她的妆发比较费劲,被摆弄了半天,不过她倒是挺乐在其中。
梁晴晴不用大折腾,底子也不错,化妆师随便的给她化了一个淡妆,但是戴假发着实让梁晴晴被折磨了半天,那卡子把她的头皮戳的生疼不说,偶尔化妆师还会不小心揪掉她的头发,让她又疼又气。
好不容易俩人才弄完,最后一遍彩排过场又开始了。紧张感也渐渐涌了上来,一想到待会儿要在全校人面前表演,心脏就会收缩。
但其实最让人紧张的不是在陌生人面前演奏,而是在一群最熟悉你的人面前演奏。他们见过太多了你平常吊儿郎当、装傻充愣的模样,反倒让你没办法用这幅认真的样子去对待,你也不知道他们会作何反应。
尤其是毒舌妇温阳!
演员们紧凑的把位置走了一遍后,学生们就开始入场了,舞台下吵嚷了起来,后台反而显得安静了不少。
这是十年才有一次的校庆,也算是一中最重要的活动之一了。各个领导,名誉校友,其他学校的受邀人都会来,决不能有任何差错,所以从负责人到演员都严阵以待,紧张又期待。
他们为这次表演费劲了心思,大家都经历了漫长辛苦的排练才有了今天的演出,所以都期待有个美好的结局。
“晴晴的表演是第几个啊?”林唐禾坐下后凑到温阳身边问道。
“我哪知道?”温阳一脸怪异的看着他。
“你骗人,你明明每晚都去送她回宿舍!不让我一起去就算了,现在还不告诉我!”林唐禾撅起了嘴。
温阳尴尬的干咳了两声:“那她也没告诉我啊!”
刚好灯光师突然把灯熄了,温阳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打断了他的追问。
其实他昨天晚上就知道了梁晴晴第四个登场了,但是这可是他俩的秘密,才不告诉别人呢!尤其是林唐禾!
灯光再次亮了起来,四个主持人面带微笑的上了场。安木一甜美的嗓音响了起来:“亲爱的同学们,敬爱的老师们………”
底下的男生们眼睛都看直了,恨不得把安木一的淡紫色晚礼服看穿。她就是聚焦灯般的存在,衬的身边的人都黯淡无光了。
梁晴晴眼看着主持人报完第一个节目,心跳的更快了。轻轻拨了两下琵琶弦,听到那清越的声音,她才稍微觉得心安。
“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一会儿再出丑了。”张思韵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嘲讽她的机会。
梁晴晴没说话,心里却很慌张,不好的记忆再次出现在脑海里,她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第一个节目是群舞,很快就表演完了。之后是一个独唱和一个小品。小品的演员们很卖力的表演,比彩排的时候发挥还好,连已经看了好几遍的梁晴晴都笑的肚子疼,紧张感也化解了不少。
小品演员演完后鞠躬谢幕了。灯光暗了下来,主持人再次上场,工作人员在暗处搬了把椅子上去给梁晴晴坐。
梁晴晴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人,拿着琵琶的手有点抖,上场的时候还被裙子绊了一下差点摔倒,不过好在她极力稳住了,也没有人看到。
安木一主持完以后下场,在路过梁晴晴的位置时超小声的说了句“加油”。
梁晴晴也稳了稳心神,把琵琶弦紧了紧,尽量忽视掉那些观众。
“观众”温阳,“观众”林唐禾,“观众”郑格,都坐的笔直,企图用亮晶晶的目光来给表演者精神上的支持,尤其是“观众”温阳同学,那目光恨不得把梁晴晴活剥了,他们三个反倒忽视了明明扮相更美的张思韵。然而作为主角本人的梁晴晴,却紧张的都哆嗦了,根本不敢看台下。
灯光再次亮起,梦幻般的蓝色把舞台照的很温柔,张思韵已经摆好了动作在等梁晴晴给她信号开始了。梁晴晴拼命克制住抖动的手,把脑海里的恐慌压下去,深吸了口气,用力的拨动了一下琴弦。张思韵适时的扭动了起来,纱带跟着她柔美的动作飘动,台下爆出了一阵掌声。
梁晴晴把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了琴弦上,上百次的修改,上百次的练习,音乐流水般倾泻而出,她终于找回了多年前的感觉,骄傲,自信,那不顾一切的投入感,把她完全带到了演奏当中,琵琶声一声高过一声,节奏越来越快,张思韵开始进行整段节目的最高潮部分,在舞台中央转圈的速度也跟着节奏越来越快。
突然,“叮——”的一声,琵琶弦断了。
刺耳的噪音穿过话筒,在大厅里回荡。现场安静的落针可闻,梁晴晴的瞳孔猛地缩小,大脑一片空白,惊恐的看向台下,明明大家谁都没说话,不属于这里的嘈杂声却涌入了梁晴晴的耳朵。
“不借。”“你不是很厉害吗?”“这是你自己的错。”“凭什么借给你。”“你活该,让你平常嘚瑟。”“你就用这个弹啊。”
她脑袋快要炸了。
这时,她瞥到了温阳,温阳着急的看着她,用口型对她一遍一遍说道:“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
她一下就冷静了下来,看了一下自己断掉的那根琴弦。老师已经抱着另一把琵琶要上台给她了,她却咬了咬牙,用力的拨弄了一下剩下的四根弦。音乐声再次响起。
她已经经历过一次绝望了,所以她决不允许自己再经历第二次。
虽然只剩四根弦了,但是梁晴晴早就在几年前学会了四弦的弹法,尽管音乐的声调和之前不太相同,但是她也尽量弹得差不多了,谱子是她自己写的,弹得也很流畅。台下的人给了她鼓励的掌声。倒是张思韵临场应变有些差,动作有点跟不上了,到后来直接站到了一边,变成了梁晴晴的琵琶独奏。
灯光也都聚到了她一个人身上,她低着头坐在那儿,身体随着用力的弹奏摆动,青蓝色的衣袖滑落到手肘处,一飘一飘的。
最后一下,她用力的快把手指划破。音乐声戛然而止。
她沉默的起身,冲台下认认真真的鞠了个躬,白色的光圈环绕在她周身,把她的脸照亮,大家这才发现,这个女孩竟然也非常漂亮,淡淡的妆点缀着她的精致小巧的眉眼,面上的表情却冷冽如梅花。她安静的抱着琵琶下了场。
张思韵的脸狰狞的变了形。
“你去哪?”梁晴晴冷声问道,步履匆匆的张思韵闻言,走的更快了。
梁晴晴快步追了上去,扯住了她的衣袖:“你去哪?”她再一次问道。
张思韵甩开了她的手喊道:“我去哪儿你管得着么!”
“你不打算跟我解释一下么?”梁晴晴把琵琶举了起来。
张思韵的脸突然变得涨红:“你的琵琶坏了也要怪我么?”
“我跟你说过别动我琵琶吧?这弦不是自己断开的,是让人割开的!”梁晴晴终于爆发了,怒吼道。
张思韵眼神闪躲了起来:“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是给你送过来。对了,这是安木一给我的。”
“是我给的又怎样?我特意交代你要小心了吧!你自己干了什么你清楚!”刚主持完下台的安木一也走了过来,厉声道。后台的人也开始窃窃私语了,渐渐把她们围了起来。
张思韵的气势一下弱了下来,慌张的推开了梁晴晴跑了。老师也走了过来,把看热闹的人都驱散了。
安木一走向梁晴晴:“晴晴,你还好么?”她心疼的牵起了她的手,“弦断的时候没有伤到你吧?”
梁晴晴垂眸道:“没事,就是演出搞砸了,很抱歉。”
老师也过来拍着她肩膀安慰道:“没事晴晴,这不是你的问题,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梁晴晴点了点头。
“同学,你们不能进来!这是后台!”后台门口突然吵嚷了起来,梁晴晴抬头看了过去,是温阳和林唐禾。
为了防止他们闹事,她还是走了过去。
“晴晴!你的琵琶怎么回事啊。”林唐禾抢着问道。
温阳没开口,只是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她。
“没事,断了个弦而已,我应付的来。”她回复道。
“就是啊,你刚刚反应也太快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故意设计的情节呢。”唐唐胡诌道。
梁晴晴勉强的笑了笑。
“四弦五弦你都能弹诶!你会弹琵琶我都不知道呢!什么时候学的啊。”他又开始转移话题,但是被温阳捂住了嘴。
温阳说道:“你没事就行,我们就来看看你。晚上我送你回去,记得等我。”
整场演出除了这么一点小意外,都正常的进行下去了。校领导们满意的和演员们合了影,还对梁晴晴的惊人表演提出了特别表扬,但是她也没有表现出很高兴。反到让张思韵气红了眼。
晚上回寝室的路上,她还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温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她,只能默默的牵着她的手。
忽然,梁晴晴停了下来,开口道:“我初一之前,一直都很热爱琵琶,别看我这样啦,我当时弹琵琶真的可厉害了,我们老师都说我将来一定能超过她。我一直谈了七年。后来去考级,在考场外我的琵琶弦断了。我很慌,因为马上就轮到我了。我去找我的同学们借,可是他们都不借我,他们说我弹得那么好,四根弦也可以,明里暗里讽刺我,但是谁都不肯帮我。我那时候很绝望,考级也没过。老师不知道实情,只是说对我很失望。我回家以后拼命学习学会了四弦弹法,但是弹琵琶已经不是一件能让我快乐的事了,我心里有阴影。其实断的不是我的弦,是我的信心。”
温阳认真的听她说完,沉思了一会。
梁晴晴接着说道:“今天我在台上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特别有勇气。我一想自己因为你,变得优秀了好多,我就不那么怕了。”
温阳盯着她看了良久,然后抬起了手放到梁晴晴脸上,捏住她的头贴向自己的额头,让她被迫看着自己:
“梁晴晴,那些发生的事都不是你的错。”他的目光温柔而坚定。
“你特别好,特别优秀。”
“你还很努力,他们做不到的,你都做到了。”
“你没必要因为了他们不如你,而隐藏自己。”
“你就是特别的存在。”
“尤其是对我来说。”
“所以我永远会相信你,永远会站在你身后,永远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把我的手给你。”
“你也要相信你自己,哪怕是为了,这么喜欢你的我。”